天空一片昏暗，一堆又一堆的烏雲從天邊壓過來。中間時不時夾著一道道電閃雷轟，氣勢嚇人。眼看天即將下雨，正在西山上放牛砍柴的張龍，估摸著天色已晚，大聲驅趕著二頭大水牛，一頭小牛崽衝向西山腳下的官路。那頭一出生，母牛就難產而死，才滿三個月上的水牛崽，卻在一陣陣的閃電焦雷中，驚慌失措，哞，哞叫著，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張龍一邊咒罵著這突兀而來的鬼天氣，一邊吆喝著去追趕那頭小牛崽。
張家跟許許多多窮苦的家庭一樣，有一個雷同的情節。
張龍的父親早亡，與母親相依為命。張家數代單傳，根紅苗正，在窮這個問題上，毫不猶豫，前仆後繼，充分發揚一代窮，二代苦，一代更比一代牛的革命傳統。等到張龍的爹－－－－－張長壽出生，終於徹底地蹬上了無產階級鼎峰！張長壽同誌，一歲死娘，二歲死爹！除了地無一壟，房無一間，瓦無一片外，還成了無爹，無娘，無兄弟姊妹的三無人員。鄉村的人，心地大多狹窄善良，見不得極富，也見不得極窮！西子村人可憐他，你一口茶，我一口水把張長壽拉扯大。等到張長壽十四五歲的時候，就給西子村的大戶人家張老太爺做長工。由於張長壽是個老實巴交的人，頭腦不太活泛！也繼承了老張家的光榮傳統，深得窮字精髓。張長壽到了該成家的時候，家裏窮苦，納不起銀錢，連一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十裏八鄉誰也不願意把自家閨女送進這個水深火熱的光榮家庭中受苦受累，所以張長壽到了三十歲，還是窮且單著。眼看著張家一脈就要自他而斷，老實人張長壽一張臉愁成了一個苦瓜！
在張長壽三十二歲這一年，老天爺由於長期盯著張家，或許有些累了，打了一個盹！張長壽當然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等到老天爺醒來時，張長壽一不小心把婚接了！老天爺自然大為生氣，一跺腳，在張龍三歲時，把原本可以長壽的張龍的爹，張長壽給收了。使長壽這個名字與大多數富呀，貴呀的名字一樣，成了一個美好的祝願。這些話是村東一臉皺吧的老神婆說的。
張龍的母親楊淑珍據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據說那年漲大水，河裏的水滿上楊家鎮，張龍的外公楊龍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在媳婦和婆婆掉進水裏先救誰這樣一個曠古絕見的高難度的問題上做了一個很好的詮釋！竭盡全力把自家的婆娘和女兒救了出來。又一次去救自己的母親時候，也就再也沒有出來。
楊氏母女呼天搶地，悲痛欲絕。在水邊等了三天三夜，水消退了！除了滿目瘡痍的楊家鎮，楊龍卻是蹤跡全無。這一對可憐的母女，又沿著河岸找了十日十夜，楊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楊氏母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夜之間從天堂到了地獄，完成了從‘將軍到奴弟’的轉變。楊氏母女瞧著滿眼水澤，沒入饑餓襤褸的人流，漂泊乞討！當走到西子村這個地方的時候，又累又餓，又悲又傷的張龍外婆終於重病歸西。在張長壽掏光了所有的積蓄，安葬了她之後，二十歲的楊淑珍與許多小說中的報恩的人物一樣，嫁給了老實巴交的張長壽。
開始結婚時大家嘲笑張長壽饑不擇食，找了一個歪瓜裂棗。楊淑珍長得實在不敢恭維，身材搖曳多姿，偏偏卻是枯瘦如材，皮膚焦黃。明明是一雙嬌媚多情的桃花眼，但卻是一大一小，斜眼望人；擁有一雙女孩子夢寐以求的長腿，但長短不一，走路一蹶一扭，跌破眼球。好好的一張瓜子臉，卻是星羅棋布，觸目驚心，令人作嘔。更不能忍受的是又聾又啞，你說說這樣的人活在世上，豈不是敗壞世容，影響觀感。不如隨自家的母親去了，一了百了。
張長壽或許為了對得起張家的列祖列宗，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大約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在全村老少不屑一顧的神色中，收到無數的譏笑禮物後，憑借著良好的心理素質，先天下之醜而醜的高尚情操。不管不顧，咧嘴憨厚一笑，揮一揮手，仿佛扯到了西天的一朵雲彩，載來了九天仙女一樣興高采烈。更難得的是在與楊淑珍洞房花燭後，仍舊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著，整日供著。重活，輕活，累活，髒活都不讓她動。經常感動的楊淑珍淚水漣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