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他把逃生之旅想得簡單了。不知何時起,整個偶園的地麵已然找不到一塊可以讓他滲入潛下的泥土,全然被植物厚厚的葉片所代替。
葉片之上有著細密的絨毛,象鎖住珍貴的水珠兒一樣,將蘇晨化身成肉泥的每一粒每一珠,都牢牢地係住。
地麵上淌成一汪的肉片拚出了蘇晨的臉,他一邊憤怒地瞪著始作俑的夜無,一邊拚了命地跟地麵上的葉子不停作戰。
劃空而來的千萬條光線將夜無的臉更照得透明,讓他臉上的笑意顯得更加嫵魅,他在朝陽與激光炮擊的雙重壓力下張開了雙臂,被穿裂的魂體四散成粉粒,象是在天空撒下的花粉,細密地撒在了地上不成規則亂滾的一堆肉泥上。
“我自己作死,又怎麼舍得讓你再存在在這世上?”,夜無魂體四散開時發出的最後一聲歎息,還在讓蘇晨散成千萬的意識緩慢反應著意思,每一團黑色的血肉之上已附上了更加細小的黑色光點。
在陽光中,迎著轟擊而來的激光線,極陰轉至極烈的鬼火騰地一下燃了起來,不留一點兒地將蘇晨所有散開的肉泥焚盡燒毀。
同歸於盡,這樣的結局是早在年初看到蘇晨流露出想要得到許洛秋的貪婪目光時,夜無就早下的決定。
不為人知,隻能用傷害來證明的愛,在許洛秋一次又一次的仇恨目光中,更覺哀傷。但無論傷還是痛,該做的都要是要做下去。
“讓世上所有覬覦你傷害你的都消失,讓你的世界重新回到你所接受所喜歡的正常軌道。讓不該存在世上困擾你的都不存在,無論是人還是鬼,無論是別個兒還是我自己。許洛秋,我存此一世,能為你做到的,唯此而已……”
幾輪的激光轟擊之後,原本如世外桃源一樣的偶園化為了一片廢墟,亭台樓閣全都散為塵土,嗆起了一片濃厚的煙塵。
陽光之下,一片狼籍荒蕪的殘垣斷壁中,隻有在一夜之間長起的荊棘花蔓,在風中瑟瑟地搖曳著極柔又極韌的身姿。
一切都結束了嗎?從不同的角度,或近或遠,三五成群的人將關注的目光投向了一夜而廢的園林,心情也各自不同。
一隊身著全身防護服的士兵小心翼翼地端著手中的靈力發射器,向著偶園的邊緣走去。
對於一些參加過在J省太清山掃蕩那片據說是夜無埋骨孵化地的人來說,一地含苞待放的野薔薇,仿若當日重現。而那時帶著他們去完成清剿工作的正是蘇晨,起落轉折,善惡相轉,象是做了一場荒誕又怪異的夢。
滿地荊棘象是活的,覺察著有人來到,花隨影動,反射著陽光的露水齊刷刷地落下,滲入地下。
在冬日暖陽之下,如突遇了早來的春,所有的花兒在同一時間璀璨綻放,居然都是紅色的,濃烈的象血一樣紅的薔薇花,如同燃盡的生命。
一陣兒風過,所有的花瓣都隨著並不算大的風勢而起。一時齊開,又一時齊落,花瓣舞在空中化成了細碎的光點,在初晞的陽光,勾勒出一幅美麗的長卷。
遠遠的山坡上,艾曉棠輕吸了一口氣,幾個月前她在玉泉香墅見識過跨越時空的各式美女鬼,印象深刻,而此時,在光影交織中現出的卻是成百上千的美男鬼。
依柳撫琴輕笑的清俊書生,袒著金陽色澤胸膛的健兒,低頭細編著草秸的溫潤少年……各款各色,展現著所有女兒家喜好的男色魅力。
陌上誰家年少?風華絕代,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抔,埋骨異鄉,做鬼卻也不得自由,必須相殺相噬融為一體,
鬼可怕?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那些生生把人變成鬼,還逼著眾鬼凝體還要禍害世間的人。成鬼非所願,又如何?世人判斷對錯時,總會先指著那個沒殼子的。
空中的光影隻在空中留了幾秒,不待人分清,已無力而繼地化雨灑下,滿地花葉輕沾雨露,即化成煙,隻留下一地荊棘袒著光禿禿的醜陋。
薔薇花落秋風起,荊棘滿亭君始知。人如此,鬼如此。
在被人靠近查探前,偶園滿地荊叢開始肆意地燃燒而起,野火恣意,硬生生逼退了來人。
大火整整燒了一天。隻留下一片盡是灰泥的白地。
自作就自受,鬼才不稀罕人同情可憐!好不容易恢複了行動力的於雲奇站在灰堆旁,刹那之間仿佛聽到那隻曾借過他身體的鬼,在淡淡地嘲諷。
“洛洛在哪兒?”,於雲奇輕聲問著,帶著淡淡的煙火氣。明知不可能得到任何回答的事實,讓他皺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