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撤退!”,清晨六點整鳴溪穀瀑聲如雷,但也掩不住每一位進入偶園中的基地人員在耳麥裏清晰地聽到了遠程指揮的命令。
山坡上幾台架設好的激光炮正將森冷的炮台對準了偶園,按照約定的時間,偶園裏無論剩下的是人還是鬼,也無論剩下的是誰,都要被無情地摧毀成粉糜。
被安置在擔架上的於雲奇,艱難地動了下脖頸,但視野卻是一片晃動遠離的隱晦光影。
夜無依約把身體還給了他,可還回來的是一具受傷頗重,失去了行動能力的,魂一入體,身體出於本能就按著此前許洛秋下好的禁製,將他的生魂牢牢鎖定,再不得脫。
“奇哥!”,白著一張清瘦的臉孔,秦子軒甩開攙扶著他的人衝了過來,眼帶惶恐,他剛才且走且行,根本就沒發現許洛秋的蹤跡。
秦子軒被許洛秋扔出去後,小暈了會兒,就被進園的營救人員架走了。
許洛秋在哪兒?剛才偶園裏她與蘇晨對峙的現場曾陷入一片暗,發生了些什麼,無人能知。
而現在,天色將明,通過調較過的衛星監控,失去了法陣遮掩的偶園已能讓所有人一覽無餘。
“許洛秋已不在園中!”,有監控可看的獨孤宥隻能匆匆在對講裏安撫了下一直追問不休的於雲奇。隻是不在,是生是死,是在何處,不得而知。
許洛秋此前在偶園一條小渠裏飄著,冬日渠水冰涼,更出人令人意料的湍急,渠底岸堤的水草仿若有靈,一待發現她要上岸,就糾纏著將她掩在水底,絲滑如絨地將許洛秋的身體向著遠處推去。
無能為力,隻能順行!許洛秋細一想,這應是通諳陣法的夜無借了天然的山勢水情和偶園本來的法陣布下的。
就象於雲奇當初願意借身體給他一樣接受就好?許洛秋輕歎口氣,不再掙紮,象水中的人魚一樣隨水而動,在一道閘門之前翻出匕首,割斷了幾根柵欄,瞬間通過了偶園的最後一道防線,脫身於外。
她離開了!在一片突生的荊叢之中纏鬥的一人一鬼幾乎同時有所感應,撕打的動作也在一瞬之間都齊齊地出現了一秒鍾的遲滯。
“為她噬主?你又能得到什麼?”,蘇晨的身體暴漲著有三四米高,一顆碩大的腦袋平視著飄在空中的魂體,冷笑桀桀。
淡金色的冬日暖陽散出的光線,穿透著夜無幾近透明的魂體。雖是積年老鬼,但針對蘇晨布下的法陣已然讓他耗盡心力,每一點陽光都在自然銷蝕著他的鬼氣。
所以,麵對著蘇晨的質疑,夜無隻是淡然一笑,不予回應。雙手拈印,偶園之內的花木植株更加瘋狂地加快了生長,更詭異地變了形狀模樣,長出了利刺花藤。
一聲冷哼,蘇晨劈空一掌拍向了夜無,搶身向著此前許洛秋跌落的渠水撲去。
不再色令智昏地拘於偶園事,麵對著危機,蘇晨也感應到從遠處隱約傳來的危險。他不是鬼,從來不是,身魂一體,不管如柱如石,還是如同一灘肉泥,他必須保護起自己的肉體,那怕是護住一點點。
原本水量充盈的渠水突地一下升騰而起,水珠漫天撒下,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美麗的虹霓。水霧落在園中的花叢上,讓那些正以神異速度生長的植物舒服地顫抖著枝葉,孕出了一朵朵一串串的花蕾。
陣法的就是算好時間的,待許洛秋離開,水係就會涓滴不剩,隻等著那些人能依照約定,將此夷為平地,讓一切不該存在的都不再存在,無論是人還是鬼!
夜無快速地帶著一身黑色的長蔓撲向了蘇晨,緊緊地箍著粗狀的軀體,如同是纏上巨樹的毒藤。如花的容顏帶著笑,幽深的雙眼盯著蘇晨,輕輕地張開了雙唇吐出如箭的密語,“主人,去死吧!”
去死?蘇晨抬眼遠眺,從山坡上正有幾道流光如電如星,迅速直接,前後遝連,仿若是開啟了一張緊密的電網,鋪天而至。
高大如樹的身體反倒在附著的陰鬼糾纏之上動不得半分,那些花藤與偶園龐大的植物體係連成一體,緊附於地,讓蘇晨不能移動毫分。
“去死?”,明白夜無是要用這樣死纏的方式,讓自己受到炮擊,蘇晨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身體開始又如蠟一樣的在擁緊的花藤中化了開了,淌流在地上,水漾的邊緣向著遠處逃遁爬去。
就象是阿米巴原蟲,隻要有一點帶著魂的肉沫子逃出生天,再寄生人體就能重新複原,不斷地吃和占有,再次恢複也隻是時間問題。
麵臨了百年來第一次遇到的死亡威脅,蘇晨突然地對當年那個施法詛咒他的山鬼少女心生感激。鑒於此,他已打算再找到合適的人身後,要先去洛城千疊山,把山鬼一族吃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