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蕭君瑜的臉染著血,嘴唇最後一個音節結束時,他握拳揮動雙臂。浮橋繩索被切斷,轟隆隆的巨響,橋斷裂,辛夷慌亂中攀上橋岸,回頭去望,蕭君瑜和斷裂的木板在墜向河穀。
她將長鞭向蕭君瑜揮去,大喊:“蕭君瑜,你要能抓住鞭子,我就跟你走!”
伽羅一行在大山中穿行兩日。出山之後全部戰馬被換成普通的馬匹,裝備行頭悉數改成商隊模樣,隊伍繼續向西行進。再過了十日,平安到達荊州的季府。
噩耗也是這個時候到季府的。
伽羅剛剛隨迎接她的季氏夫婦走進大門,十來人的一隊騎兵風風火火地追來,齊刷刷地跳下馬,半跪在季氏門前。
“怎麼回事?”季昭走過去問。
領頭的認出季昭,黯然道:“六州刺史、征北大將軍,去世了!”
伽羅驚懼地回過頭來,她疾步上去,又問:“你說什麼?!”
“軍師……大將軍他,去世了?!”
戰俘各歸其位,壽春降,將軍歿。這就是當日君莫亭換俘虜的結局。
除非當場見到的,沒有人會相信王彧會自殺。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他向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傷疤忘了痛,哪裏像會做這種傻事的人?
伽羅尤其不信。
噩耗傳來後的接連三天,她不哭也不鬧,隻將自己關在屋子裏發呆。第四日的半夜,她衝出房門繞過大半個府邸去找王千若。對著迷迷糊糊的王千若說:“我想清楚了,王彧不會自殺,他從沒想過要去死。他明裏暗裏都沒有,一點也沒有要離開我的意思。”
“伽羅……你怎麼光著腳站在雪地裏?”王千若心情低落到穀底,看到伽羅這種顛三倒四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伽羅走,六姐帶你回去休息。”
“六姐,他不會死的,有那麼多次,他都能虎口脫險……他不會丟下我不管……”
“伽羅,想哭就哭吧!”王千若扶住伽羅的肩膀,她穿得單薄,肩膀在寒風裏瑟瑟顫抖兀自不知,“阿彧這是沒有辦法。壽春要降太子要救,這是他作為琅琊王氏必須得做的事,可是他是壽春將軍啊,城降了,他怎麼忍辱偷生?再說,他還把全部軍權悉數交給北周宇文鏡,這樣做,皇帝會放過我們王氏?”
“他就這麼不見容於世嗎?那麼說,我這將軍夫人是不是要一同殉葬才對得起家國倫常?”
淚如決堤,卻隻能與六姐抱頭痛哭,如果這世上最疼她護她的人不在了,那天地還有顏色嗎?有的隻是冰冷暗沉、空洞洞的,灰色!
隨後,伽羅昏睡了幾日,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想自己就這麼睡過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吧,這樣就能見到王彧了,他在對自己笑,還是那麼沒心沒肺。
他胸口的溫度真舒服,暖洋洋的,伽羅最喜歡了。還有他的吻,別看這個人平時挺糙的,吻卻極溫柔,有時就是輕輕淺淺的臨摹她的唇形,就如她是一塊糖,稍稍用力就會碎了化了。他是多麼疼惜她,將她擱在心裏,捧在手心,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伽羅寧願在夢裏永遠不醒來,或者,她現在正是在一場噩夢中,一覺醒來,她正躺在王彧懷裏,他寵溺地笑著說:“懶蟲,日上三竿了,還在賴床!”
“我才不想賴床,全身都睡痛了!”
伽羅喃喃說,睜開眼睛。床榻邊,安神的檀香在從鑲玉的鎏金香爐裏淡淡的飄成雲煙。這是荊州季府的一個臥房。
伽羅心下淒涼。
琉璃端了粥水進來,見她醒來很是高興,連忙服侍她起床,說:“剛剛季夫人來過,看你還睡著很擔心,說是要去找醫官過來看看。”
“看看也好!”
伽羅渾身沒一塊自在的地方,她支撐著正要起身突然肚子很疼,她捂著肚子哼了一聲,接著她覺得下身有一股熱流滑出來。然後聽到琉璃驚慌失措地喊:“夫人,這是……你的裏裙……”
斑駁的血跡出現在裏裙上。伽羅腦子裏亂流奔騰,她想不起什麼時候葵水來過,這段時日什麼都亂了。
“快去找醫官,快去啊!”她對著琉璃喊。就算沒什麼經驗,她好歹看過幾天醫書,最大的可能是她懷孕了,但這個孩子正在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