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廢話,我把她交給你你敢帶回長安麼?她是周國的欽犯,害你們損兵折將的禍水。”
王彧一句話噎得宇文鏡說不出話來,他正想辯駁,王彧突然策馬上去攔住馬車,然後一腳踢開車門,相當粗魯地喊了一聲:“出來!我們喝酒!”
江岸,正是一處送別亭,夕陽已經完全沉入水中,暗紫的天空正在一點一點變涼。宇文鏡想不出,這長草飛處,江風夜涼的,王彧有什麼興致去喝酒。
隨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將小亭清理幹淨,掛上燈籠,擺上一桌酒菜,看來王彧早有準備。宇文鏡隨王彧撥開長草,走近亭子,他抬頭看到“君莫亭”三字斑斑駁駁寫在匾額上。
君莫亭,君莫停,停之傷情。
“阿彧你這是要與我共進千杯酒麼?你不怕我喝醉了鬧事?”
王彧已經先行坐在酒案邊,有人從身後遞上一把劍,他將劍遞到宇文鏡這邊。那是龍吟,宇文鏡被俘時收去的龍吟劍。王彧要將劍還給他。
宇文鏡上前一步,坐到王彧對麵,他倒要看看王彧會玩出些什麼花樣來。
“不管你怎麼說,我的要求不會變,見不著伽羅,我們不會放陳叔寶。”宇文鏡淡淡地說,然後垂下眉自顧自地為自己斟上一杯酒。
當年安鑒之與王彧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他的話多。正如此刻,王彧看著他,一點不像要回答他剛才的質疑,甚至乎,王彧根本就沒聽進去。
無奈,他要再不說話,王彧會一直呆呆的沉默下去吧。
宇文鏡於是說:“阿彧你就這麼放棄了嗎?”
“……”
“太建二年,我們在樊城一見如故,那時的理想你必定牢記在心——結束四百年的亂世,這是多麼偉大的理想,為此傾盡所有包括生命都不為過。我記得你當時的眼神,激情、憧憬,挑戰一切的勇氣都在裏麵,隻有以莽莽蒼穹之大,才能容納我們的誌向。終有一日,我們的理想必將實現。那一年我們都才十七歲……所以……”
王彧手裏拿著青釉酒杯,也不飲,轉動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抿著嘴眼角微揚,笑了。
“所以,我知道你為何隱忍不發,就算家族被迫害,自己命懸一線,又或者被迫隱姓埋名到我周國帶兵賣命籌軍資。雖然你從來不說,你心中一直念著你的理想,你要建一支最強的軍隊,橫掃八荒六合,結束亂世。”
安鑒之是最了解王彧之人,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誌同道合。
因此,王彧被說中心事可以不動聲色,因為坐在他對麵的是安鑒之,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當然,他知道對方要說的不止這些。
“就這麼放棄了,你就甘心?就為這麼個不成器的太子?難道你還指望著他能一統天下,開創一個清平盛世?”
王彧臉上的笑容散了,他立起身來,麵朝亭外的黑暗。天地漆黑,隻有淝水轟隆隆的聲響,黑暗裏這辨不出遠近又莫可名狀的聲響就如怪獸的嘶叫,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亭內的燈籠給王彧一個明亮的背影,他短短的頭發,隨孔雀藍的大氅在寒風裏飄飛。
天氣果然冷了,寒風刺骨。
宇文鏡說:“你的頭發真難看,伽羅沒對你說嗎?”
“她說短的好,很精神!”
王彧終於開口了。宇文鏡正要答他,突然發覺天空中的某個方向有突然的亮光。本以為是眼花了,誰知天空中接二連三的飛出一條條光帶,由北方來,由遠及近,猶如一束接一束的流星。這麼個夜黑風高的冬夜,當然不會有如此天文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