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成婚了?屬下的妹妹素來仰慕將軍,要不要一起娶做側室?
軍師,您跟著將軍……哎!
這幫子南朝軍中精英,大多猶如他們的主子一樣,腦子時常搭錯線,因此彼此習以為常。
剛剛才從秦州擢升而來的藍碧有點摸不著頭腦,被王彧安排到主婚的位置上,他慌慌忙忙接過王彧塞過來的婚書,看著笑意盈盈的王彧,很想說,你這不是搶婚吧,我怎麼看新娘一臉倉惶呢?可歎王彧在軍中權威太重,雖然眾人敢於與他開玩笑,但沒人膽敢真正忤逆。因此藍碧隻好裝回柔弱老實人。
喜宴的歡聲笑語傳到梧桐苑很淡,似有似無。但就算如此,宇文鏡也被弄得心緒煩亂。
宇文鏡看著慕容清瀾小心翼翼地一樣一樣取出菜肴,再將他麵前的酒杯斟滿。酒是上好的蘭陵酒,王彧記得他的喜好。這樣的酒菜比當年他們在荊州、在建康、甚至就是在壽春他們一起飲酒作樂時吃的不知要豐盛多少倍。
這是王彧和伽羅的喜宴。
“將軍吩咐,請齊王同樂!”莫容清瀾說。然後抬眼看他,順便打量他的傷勢恢複如何。她是柳暮雲的弟子,齊王的傷情由她照看。
齊王的臉猶如堅石蒙霜,眼睛從酒菜上緩緩上移,穿過竹林和梧桐枝椏死死定在將軍府正堂的青色飛簷上。
月光下有腥紅色隱隱從他的嘴角露出。
“齊王?”慕容清瀾緊張了,喊他。卻見他突然甩手一掃,將整整一桌豐盛的酒菜全都打翻在地。
宇文鏡向梧桐苑外跑去,迎麵攔上來的侍衛被他三兩下放倒。曾是獨自劫過東宮的人,真要拚起命來,三五個侍衛不是對手,更何況守衛者得到的命令是不許傷害他。
宇文鏡衝破重重阻礙,跑出梧桐苑,剛轉過回廊正好看到一群人簇擁著將王彧和伽羅送入洞房。
叢叢人群中,一身大紅喜服的伽羅低著頭,染著紅暈的臉頰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她那樣的笑容多麼令人著迷,可在記憶中找尋一圈,宇文鏡隻找到她擔憂的淚水,自相殘殺時隱忍的笑,卻沒有一次這樣幸福的笑容。
記憶最深的是去東宮救王彧前的那個風雪夜,他們抱在一起,身體冰冷,但心貼得那麼近。
終於有這麼一天,他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了別人。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會不會在長江岸分別的那一天,對伽羅伸出手說,和我走吧,不管天涯海角,我們不離不棄。
可是……
“宇文鏡,你這一生,再無回頭之路。”他喃喃自語。
慕容清瀾追上來,看到宇文鏡背上傷口慢慢滲出的血跡,就像一朵絢麗的芍藥,綻放在他純白如雪的衣衫上。
等到二人入了洞房,已是幾近黎明。
王彧拉著伽羅的手坐在喜床邊,問:“累了吧!”
耳邊鬧哄哄的聲音終於消停了,伽羅長舒口氣:“你玩得過癮啊!”
“嗯!”
王將軍立刻嚴肅認真地點頭,道:“有不當之處願聽軍師教誨!”
“我就是現在變笨了,才對你沒轍。好吧,稀裏糊塗嫁了也好,你可別後悔娶了個傻姑娘。”
王彧大笑,張開雙臂,抱住她。
“我王彧也有這麼一天啊!”
“嗯?”
聽王彧感歎,伽羅不解,仰起頭想去看他。誰知他手臂上力道狠,她被箍在他懷裏動彈不得。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瘦瘦小小的,像個沒吃飽的少年,誰能想到今天我要抱著你共度良宵呢?”
伽羅狠狠一掌打在他胸口,真不知道這二貨什麼時候能正常一點,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伽羅的粉拳不能奈王彧何,他不避不閃,捧起她的臉,看她,眼睛黝黑透亮如黑夜裏的雪山冰泉。她忍不住看了又看,在他眼中尋找自己的影子。
“小十一,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最害怕什麼?”這是自問自答的語句,伽羅來不及反應,“你眼睛盲了兩次,掉到水裏兩次,中箭受傷一次,被……”有些詞語大家都不想聽的他繞開了,“最近這次昏迷不醒時,我想得清清楚楚,無論如何,我都得讓你好好的。我最害怕的事情,是你受到傷害!”
王彧的情緒全在臉上,伽羅一眼就能看出,其實看或者不看,她都明知,他愛她毋庸置疑。
她仰起頭,親親他的嘴角,他笑了,猶如春花綻放。
看到他的笑容伽羅的心裏暖洋洋的,她當然知道自己也是愛他的。但願歲月荏苒,他們能攜手風浪,更能笑看人生。
“什麼,你說什麼?”見他呢喃,王彧追問。
她笑著說:“二哥,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