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的水軍將軍王軌,從軍三十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機括,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戰場。那些“怪獸”浮出一半後,露出水麵的部分被從內打開,密封的船艙在片刻後消失,橢圓的艙體變出正常的甲板,高高桅杆樹立,風帆蔽日,巨型戰船赫然立於水麵。
“這……這……”王軌驚恐,他所在的旗艦高六丈五,長十五丈。可他站立船頭昂視,隻能看見對麵敵方戰船的風帆上大大的“陳”字,那風帆已經將天空遮了大半。
對麵高高的甲板上,一位藍衣銀甲的將軍扶著重劍笑盈盈地俯視著他,他短短的頭發飛揚在江風裏意氣風發。他的腳下,鋼索正在垂下,螞蟻樣的陳兵沿著鋼索迅速登陸到旗艦上來。
此人正是壽春大將軍王彧。
真像是見了鬼,又如遭遇天降神兵。周兵大多腿軟了。
淝水戰場下遊兩百裏,正是壽春軍大營。
黑夜,勁風,有悾悾聲響呼嘯在江麵。一片雲開,霧蒙蒙的月亮照出江岸一片暗沉沉的蒙光。不若江水淩淩,那是數以千計的烏鐵鎧甲,鎧甲和出鞘利刃的寒光落入****前哨的眼睛。
敵兵出現。
前哨劃開火折,點亮哨塔頂端的火盆,一瞬間,接二連三的火盆被點燃連成一條線,直通一裏之外的****大營。
既然已經暴露,宇文鏡拔出龍吟劍高聲命令:全軍,殺入****大營。
混亂,血戰,從王彧手中奪一寸土地都是鮮血的代價,哪怕是個不過幾千守兵的大營。
宇文鏡得到的信報是****主力早在清晨出發,此刻營中空虛才對,可他們戰得異常艱難。
宇文鏡禦馬在大營中橫衝直撞,手中的龍吟滴著熱血。
糧倉輜重著了火,一個又一個的營帳著了火。有人從營帳中逃離,倉惶的在馬蹄間奔走。宇文鏡衝撞在倉惶的人流裏,舉著劍拚殺,突然一個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
一個走神,空中的飛矢迎著麵而來。他側身避開,卻沒能避開隨後而來的另一箭。一箭狠狠射入他右背,他一個不穩滾下馬來。
隨後的副將跳下馬,護在他麵前喊:“殿下,情報有誤,敵軍人數太多,我們要趕緊撤退!”
宇文鏡沒有答他,直起身來。撥開副將的阻擋徑直走到前麵。
高高豎立的火盆後麵是半個未倒塌的營帳,他一揮劍,吱啦的破裂聲後,營帳倒塌,一人立在其後。
鵝黃的衣衫,星目絳唇。她看著他,沉沉靜靜,猶如一幅畫,沒有激越的情緒,更不似從前幾次刻骨的仇恨。
“伽羅,王彧怎麼能讓你在這裏?”突然的心軟,他忍住自己要去為她理好耳邊亂發的衝動,想要這時該說點什麼,結果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
“阿彧待你好嗎?”
“嗯……”有什麼話在她唇邊停住,宇文鏡看到她眼中的淚花,接著聽到她這樣叫他:“鑒之!”
突然的嘩亂然後突然寂靜,就在剛才整個大營已經重回****的掌控。劉英從暗處出來,他身旁的十幾把長槍抵在宇文鏡身後。
宇文鏡轉身過來,收起龍吟,道:“我倒都忘了,阿彧在秦州時就訓練了一支夜軍。暗夜戰鬥,是你們的強項。我輕敵了!”
太建九年八月十日,壽春****將淝水下遊堤壩毀壞,上遊水位急劇下降。事先埋伏的飛龍戰船突襲周水軍,大獲全勝。
八月十三日宇文鏡率輕騎三千突襲****大營,失敗被俘。
至此,王彧舍棄秦州及周邊城鎮,集中兵力在壽春附近狙擊宇文鏡的戰略大獲成功。壽春王彧已然掌握戰場的主動。
據此不過六百裏的長江邊,太子的率領增援秦州的五萬人馬剛剛過了江。掛帥親征,是太子監國時最大的決定,因為秦州淪陷淮南多出失利的消息讓他坐立不安……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完全不在王彧的掌控內。
後世史官曾做假想,如若太子安安分分地守在建康,沒有掛帥親征,就不會有之後南朝的屈辱。曆史的走向或將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