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地牢不僅陰暗潮濕,也愈加寒冷。外麵看守的人朝牢裏看了一眼,裏麵正躺著一位青年,一雙眼睛緊緊闔著,安靜的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
這間地牢是月魅閣專門為折磨犯人打造的。白天他們會將犯人拎出去受刑,夜晚再將犯人丟進冰冷的地牢裏關押起來。
地牢深處,黑暗潮濕的清幽冷意仿佛能滲入骨髓,就連身強體壯的侍衛們都有些受不住。幾個侍衛收回目光,他們簡單地確認了一下犯人的情況。
此人剛受完刑,身上的舊傷未經過處理,又添了許多新傷,已經體力不支昏過去了。身上那件被鞭子抽的破爛的囚服,破布似的掛在滿目瘡痍的身體上,單薄的不足以抵禦夜裏的寒冷,此人的結局顯而易見,今晚大抵要凍死了……
“…或許我們不用管他了,看這樣子…他應該活不過今晚……”
“……那我們走吧,冷死了,受不了……”幾個侍衛不住打著寒顫,朝著地牢外離去。
夜月高懸,寂靜的地牢中,隱水睜開眼,他察覺到了除了自己外,另一個很熟悉的氣息。
“閣主……”
“哎呀,被發現了,真不愧是江湖第一刺客。”
墨幽悅耳的笑聲從暗處傳來,隨後不再隱匿氣息,從黑暗中走到隱水麵前。
沉悶的空氣中彌漫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血腥氣,隱水狼狽的躺在潮濕腐朽的床板上,特殊刑具弄的傷口難以愈合,他的身體就像被血浸染了一樣,臉色愈加蒼白,唇緊緊抿著,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幾日不見,你就這麼可憐了…………”
墨幽歎息般,蹲下身,悠然的伸手抬起隱水下巴,打量那張臉上很是痛苦的神色,他愉悅的揚起唇。
“不過,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死掉的……”
墨幽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在他一處傷口,慢慢地用力碾壓,聽到那人痛苦的一聲悶哼,他嘴角噙著一抹笑,饒有興趣的看著隱水忍痛。
“閣主,” 隱水的頭發被冷汗打濕,緊貼著慘白的臉上,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淩亂、脆弱不堪。他的身體側著蜷縮,在重刑之下,鼻息間顯得更加虛弱,幹裂的唇泯成一條直線,“隱水隻求一死。”
“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叛閣之人,我向來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該想到,從你背叛月魅閣,背叛我的那一刻,就會有這麼一天。”
墨幽臉上浮現出冷漠的神色。
“我要慢慢折磨你,你會後悔自己做了一個叛主的決定。”
三年前,下著雪的冷夜,一白衣青年禦馬疾行在山林中,他背上還靠著一個受傷的黑衣少年,身後是無數有備而來的追殺之人。
隱水抬手抹去唇邊血跡,臉上一片肅殺之色。對麵的人太多了,兩個人裏若是有一個留下,另一個就能活下去。隱水認為,他作為一個刺客,不僅身手敏捷,還懂得如何藏匿自己,悄無聲息地殺人於無形;其次,保護主人亦是他的使命。
畢竟初入江湖幾年,即便不能說全身而退,但要是想魚死網破,他們也沒法從他這討到半點好處。
眼看人要追上來了,隱水神色決然道:
“少主,您帶著屬下很難逃的,您把隱水留在此處,我可以攔住他們。”
“別動…”墨幽有點生氣,察覺出隱水欲抽身,一隻手迅速按住隱水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冷冷道:
“沒這個必要。”
眼見天光大亮,細雪也漸漸停了,不知在二人在林中騎行了多久,馬兒早疲了,身後一群人依舊如影隨形,逃亡到了盡頭,前方無路,隻有斷崖峭壁。二人被一群人包圍,他們手握兵器惡意地、緩慢地向他們逼近,其中一壯漢大喊:
“勸你們二人束手就擒,還能少受點苦吃。”
在劍拔弩張的氣氛,隱水眼中殺意漸起,雙手握緊腰間的飲血刃,他的身體繃直的如同一張拉到極致的弓,一隻手擋在墨幽前麵,護著人向後退去。他沒有回頭,微微側過臉說:
“少主,屬下還能爭取一點時間,您隻管離去,隱水定不會放他們離開此地。”
墨幽靜靜看了他一眼,突然問:
“你不怕死麼?”
“屬下的命是閣主的,為閣主死,隱水之幸。”隱水認真地回答。
墨幽點點頭,“你的命確實是我的,不過,我不需要你為我去死,既然你不怕死,那便一起賭吧……”
墨幽一把拉過人,隱水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緊緊抱在懷裏,於是也沒看見,墨幽神色自若地麵朝眾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身體徑直朝著身後的懸崖墜下。
眾人倒吸一口氣,其中一人追著上前,探頭一瞧,那懸崖底下霧氣朦朧,深不見底,似乎沒有生還的機會。
墜落的過程十分漫長,耳邊盡是呼嘯的風,貫進口鼻令人呼吸不上來,失重感席卷二人,寒冷裹挾著身體,隨著咚的一聲,兩人如魚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