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3日 15:30台州(1 / 2)

�GOؓ[整個事情的起因,源自一個意外的電話。

2月初,春寒,我與友人剛剛合作出版了一部傳記作品《金頭顱——抗日名將陳安寶傳》。在1939年南昌會戰中殉國的國民黨上將、第二十九軍軍長陳安寶是我的家鄉人,為了寫這本書,我們曾走訪了一些原國民黨的老人,在這期間也無意中接觸了幾個與國民黨特務組織有關的人員,他們向我講了幾個鮮為人知的特工故事,這些故事大多發生在陳安寶將軍犧牲之後,而且跟陳將軍八竿子也打不著,對傳記的創作沒有一點兒用處。但故事本身卻非常有意思,後來我幹脆把這些素材寫成了一篇獵奇性質的小文,發表在當地的小報上。沒想到,就在這些小文發表的第三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這個電話,竟是從台灣打來的。

是個女人的聲音,很清脆,語速也快,幾乎沒有給我回應的時間。她告訴我,她在網上看了這張報紙的電子版,對故事裏一個代號叫“米蘭”的人物非常感興趣,希望能跟她或她的後人見見麵。我聽了她的要求,不禁啞然失笑,這個“米蘭”隻是我隨意安上去的一個化名,講這個故事的保密局老特務已經九十一歲了,早已記不清那個女人的真名實姓了,想不到竟然有人當真。

糟糕的是,我越解釋,這女人就越跟我較上了真,我是個口訥的人,竟在電話裏被她逼得毫無還口之力,最後,她向我索要了我的住址,拋下了一句話:“我會到大陸找你的,就在最近。再見。”就掛了電話。

我提著話筒,仿佛猝不及防地被人敲了一記悶棍,鬱鬱地發呆。我甚至還沒弄清楚這個陌生的台灣女人是誰,她到底想做什麼,就把自己的住處告訴了對方,這太危險。

也許隻是個惡作劇罷了,誰會真為了一個曆史角落裏的陳年舊事,大老遠從台灣特地跑過來呢。我這樣安慰著自己,就把這事兒扔一旁了。

沒料到,十天之後,這個女人就敲響了我的家門。

是個略顯瘦小的女人,大約三十歲,短發,皮膚黝黑,看起來很幹練,我誤以為她是台灣高山族的原住民,但她告訴我,她的祖籍就在台州,跟我是老鄉。這並不奇怪,當年敗退大陳島的國民黨執行“金剛計劃”,除了一個躲在棺材裏裝死的老人,島上近兩萬人的居民統統被帶到了台灣,以至於現在台灣幾乎所有的縣市,都有所謂“台州村”的存在。

我不得不把這個“不速之客”讓進家門,她說,她叫林美,台北人,是當地一家報紙的記者。這次來大陸,就是為了尋找我文章裏所提及的那個代號叫“米蘭”的女人。我再一次向她解釋了這個荒唐的誤會,但她並不理會,執意要見一見講這個故事的老人。

“爺爺說,就算是一絲線索,哪怕它隻是一瞬間的泡沫,也決不能放棄。”林美說。

我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受她祖父之托,職業的敏感讓我突然有了興趣,我似乎意識到,這背後肯定有一個精彩的故事,說不定可以成為我下一部小說的絕好題材。一個小說作者對故事的渴求,無異於一個饑餓之人對食物的向往。於是,在那一刻,我決定不再把這個女人拒之門外。說實話,那時的我就是抱著這樣一種私心幫助林美尋找“米蘭”的。

“這是爺爺後半生的願望,米蘭在他的生命中非常重要。作為孫女,我隻有竭盡所能,在他離開人世前,幫他實現這個最後的心願。”林美說著這話,聲音有些哽咽,“醫生說,他隻有三個月的生命。”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得知林美的祖父以前也做過特工,但她對爺爺的經曆所知甚少,她說,老人家對這段往事一直諱莫如深,從不跟家人提起,惟一忘不了的,就是“米蘭”。特別是最近,老人病情加重,連說夢話都少不了這個名字。不知是出於同情,還是對背後故事的好奇,我當即答應,帶她去拜訪那故事的講述者——老羅。

老羅原是國民黨保密局大陳站少校特派員,是個十分精明能幹的資深特務,解放前夕,他受命潛伏台州,在六十年代的一次行動中,向我公安部門自首並戴罪立功,提供了一份至關重要的潛伏名單,從而撕開了國民黨浙東“後諜報網”的一角。此後的四十多年,他一直隱姓埋名,躲在台州西部的一個小山村裏了此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