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畢竟是小說家,他想出個妙主意。他編了一個故事,把自己與太太的現實處境轉托成兩個虛構人物的經曆。為了能被妻子領悟,他還特意引用了他們夫妻間以往生活中若幹特有的細節。在故事的結尾,他讓那對夫妻離了婚,並特意寫道:那個妻子對丈夫已經沒有了愛情,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地走了,以後隱居在南方的森林小屋,靠丈夫補償給她的足夠的法郎,悠閑自得地消磨著自由的時光……
他把這份手稿交給太太打印時,心裏難免有些不安。晚上回到家裏時,心裏嘀咕妻子會怎麼接待他。
“親愛的,我希望我不在家時你沒有過於煩悶,是嗎?”呂西安·裏歇的話裏帶著幾分猶豫。
太太卻像平常一樣安詳:“沒有,家裏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哪。但看到你回來,我還是很高興的。”
呂西安·裏歇猜測,難道她沒有看懂?或者她把打印的事情安排到了明天?然而,太太告訴他,故事已經打印好了,並經仔細校對後寄往《裏昂晚報》編輯部了。可是她為什麼一字不提文中的情節呢?畢竟心虛,小說家沒有多問,他受著情感的煎熬。
直到故事在報上發表後,悶葫蘆才被打開。原來,太太把故事的結局改了:既然丈夫提出了這個要求,妻子隻得強忍心中的悲傷,夫妻倆離了婚。可是,那位在結婚23年之後依然保持著自己純真愛情的妻子,卻在前往南方森林小屋的途中抑鬱而死。
小說家呂西安·裏歇震驚了,懺悔了,當下就和那個令他神魂顛倒的女人一刀兩斷。
太陽又升起來了,他們的生活還在繼續。如同太太沒有向他說起自己修改故事的結局一樣,呂西安·裏歇也沒有向太太談到自己的這段情事。
“親愛的,我希望我不在家時你沒有過於煩悶,是嗎?”呂西安·裏歇回到家時,一如既往地問道,不過比以往更加深情。
“沒有,家裏有這麼多事情要做。但看到你回來,我還是很高興的。”妻子一如既往地回答,不過比以往更加溫柔。
三根蠟燭
深夜,寺裏一人一佛,佛坐人站。人:聖明的佛,我是一個已婚之人,我現在狂熱地愛上了另一個女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佛:你能確定你現在愛上的這個女人就是你生命裏唯一的最後一個女人嗎?
人:是的。
佛:你離婚,然後娶她。
人:可是我現在的愛人溫柔,善良,賢惠,我這樣做是否有一點殘忍,有一點不道德。
佛:在婚姻中沒有愛才是殘忍和不道德的,你現在愛上了別人已不愛她了,你這樣做是正確的。
人:可是我愛人很愛我,真的很愛我。
佛:那她就是幸福的。
人:我要與她離婚後另娶她人,她應該是很痛苦的又怎麼會是幸福的呢?
佛:在婚姻裏她還擁有她對你的愛,而你在婚姻中已失去對她的愛,因為你愛上了別人,正所謂擁有的就是幸福的,失去的才是痛苦的,所以痛苦的人是你。
人:可是我要和她離婚後另娶她人,應該是她失去了我,她應該才是痛苦的。
佛:你錯了,你隻是她婚姻中真愛的一個具體,當你這個具體不存在的時候,她的真愛會延續到另一個具體,因為她在婚姻中的真愛從沒有失去過。所以她才是幸福的而你才是痛苦的。
人:她說過今生隻愛我一個,她不會愛上別人的。
佛:這樣的話你也說過嗎?
人:我……我……我……
佛:你現在看你麵前香爐裏的三根蠟燭,哪根最亮?
人:我真的不知道,好像都是一樣的亮。
佛:這三根蠟燭就好比是三個女人,其中一根就是你現在所愛的那個女人,芸芸眾生,女人何止千百萬萬,你連這三根蠟燭哪根最亮都不知道,都不能把你現在愛的人找出來,你為什麼又能確定你現在愛的這個女人就是你生命裏唯一的最後一個女人呢?
人:我……我……我……
佛:你現在拿一根蠟燭放在你的眼前,用心看看哪根最亮?
人:當然是眼前的這根最亮。
佛:你現在把它放回原處,再看看哪根最亮?
人:我真的還是看不出哪根最亮。
佛:其實你剛拿的那根蠟燭就好比是你現在愛的那個最後的女人,所謂愛由心生,當你感覺你愛她時,你用心去看就覺得它最亮,當你把它放回原處,你卻找不到最亮的一點感覺,你這種所謂的最後的唯一的愛隻是鏡花水月,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
人:我懂了,你並不是要我與我的愛人離婚,你是在點化我。
佛:看破不說破,你去吧。
人:我現在真的知道我愛的是誰了,她就是我現在的愛人。
佛: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