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章 第三話 伴侶【初次刊載:電擊hp27】(3 / 3)

「小遙!」

柚子急忙衝到遙身邊。

在柚子的攙扶之下來到亮的眼前,遙直視著亮的眼睛說道:

「不要殺她。」

亮露出苦笑。

「嗯——你果然會這麼說。」

遙討厭殺生。

不隻是因為被稱作仁獸的麒麟和白澤在傷人和殺人時,會受到『仁獸之痛』的折磨。

他們待人處世的精神就是建立在慈悲的基礎之上。

「很多時候,戰鬥中的殺戮是因為無法避免所以才必須動手。可是這場戰鬥已經分出高下了。我們沒必要殺她。」

亮直視著遙的雙眼回答:

「如果你不殺了她,那你要拿她怎麼辦?」

亮用大拇指指向華音。

「你要監禁她嗎?還是說把想問的事情問完之後就放她回去?我話先說在前頭,這個世界上可沒有能夠關得住星獸的設施喔。」

「……」

「放她回去?你想都別想。放她回去的話,這個小姐一定會再來攻擊麻由。而且下一次她一定會找更強大的妖魔,或是找其它的星獸一起來。」

指向華音的大拇指轉向以空殼般的雙眼看著亮和遙一來一往的麻由。

遙側目看了麻由一眼,微微垂下視線。

「優先級不用多想,也早就決定好了對吧?那你就要做好覺悟。我們再也不會讓你殺生,所以你也不要阻止我們殺人。」

亮以嚴厲的眼神說完後,柚子叫了一聲「小亮!」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但亮的視線並沒有自遙身上移開。

遙無言以對。他的視線仍舊垂下。

但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接納了亮的發言。

應該說他的理性已經接納,但他的感情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他就是沒有辦法打從心底接納這種說法。因為厭惡殺生是麒麟的本性。

「盤問和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你和柚子帶著她——」

講到一半時,亮在視野角落捕捉到一個白色的物體。他將視線轉向那個物體,句子也因而停頓。

小狐狸——應該被華音抱在懷裏的白色小狐狸在遠處一直盯著這裏看。

遙和柚子也順著亮的視線一同看過去,注意到小狐狸的存在。

「那隻小狐狸……」

「牠是怎麼了?牠什麼時候移動到那裏去的?」

小狐狸蹲坐在那裏,搖動著毛發茂密的尾巴。

一眼看上去或許很可愛,不過牠的眼裏卻有一道由各種顏色卷成的混沌漩渦。

因為這雙眼睛而有了不祥預感的亮微微壓低了腰。

遙大概也感受到了吧。他拖著身體離開柚子,站到麻由身前。

柚子交互看著兩人,微微歪過頭。

——我之前沒注意到牠……搞不好,這家夥比鳳凰小姐還難搞也說不定啊……

小狐狸雖然沒有散發出任何殺氣或是魔力,但亮卻有這種感覺。

此時,小狐狸突然停下搖尾巴的動作,啪地瞪開混沌的雙眼。

剎那之間,強風打向亮一行人。

「唔——!」

「這是怎麼一回事……」

風壓高到幾可媲美台風,若是不好好站穩,似乎會就此被吹走。

亮和柚子以前傾姿勢撐住,遙則是立刻覆在麻由身上,緊緊抱住她。

強風立刻停下。

維持前傾姿勢的亮抬起頭,啐了一聲。

深紅色頭發的少女站在先前小狐狸站在的地方。小狐狸就像是把那裏當成是自己的指定座位一樣,窩在少女懷裏。

「那個小鬼……!」

柚子迅速進入備戰狀態。

亮用手製止隨時都要跳上去和華音一決勝負的柚子,雙眼注視著華音。

華音染血的臉上沒有表情。她隻是直直看著這裏。她和小狐狸一樣,沒有放出殺氣、也沒有放出靈力,但氣氛卻讓人極度不快。

——要是隨便上去和他們打,隻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正當亮這麼想的時候,華音開口了:

「我玩得很愉快,愉快到全身發痛。」

隨著這句話結束,華音的背上同時噴出火焰,瞬間燒熱了夜氣。

亮擺出備戰姿勢,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柚子則是讓靈力自身上迸射而出。

翻騰的火焰裂成兩半,化做羽翼的形狀上下拍動。

華音的雙腳離開地麵。

「妳想逃……」

「我是在向你們兩個近衛表達敬意,要讓你們回去。」

「不要笑死人了!妳明明就翻著白眼昏過去了!」

亮再次伸出手製止柚子。

「為什麼要阻止我……」

柚子將投向華音的烈火眼神轉向亮,亮以極小的音量說道:

「因為我們贏不了。」

「贏不了……」

「妳應該也知道吧?」

華音輕而易舉地擊破亮最強的攻擊『光姬』,而且她根本不把『放』的直擊當一回事,再加上就連臂力壓倒性勝過亮的柚子都無法用拳頭給予華音致命傷的損害,還有那隻白色小狐狸也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現在遙算不上是戰力之一,再加上麻由也在現場,再打下去絕對不是上策。

柚子自己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吧。她咬著牙放下拳頭。

「我們下次再會。一定……」

灼熱的羽翼拍動,鳳凰的少女就這樣飛離了。

亮鬆了口氣,摸摸後頸;柚子將拳頭打上掌心;遙則是緊緊抱住麻由,把頭垂下。

亮舉起手,惡鬼的屍骸隨即被深藍色的火焰包覆。

這是產生火焰的方術-『焰』。

為了要燒毀柚子所打倒的惡鬼屍骸,亮四處施放『焰』。

「這是最後一個……好了。」

亮用火焰包覆住卡在圍籬上死去的惡鬼,結束燒毀的工作。

他一邊撫著瀏海,一邊回過頭。

火柱在屋頂的正中央燃起,顏色一樣是深藍色的。

由於惡鬼的屍體大多集中在中央一帶,所以亮把屍體全部收集在一起,放一把火全燒了。

火柱的高度約有亮的兩倍高,但深藍色的火焰並沒有把夜氣燒熱。

為了不讓火焰對目標物以外的東西發生作用,亮對『焰』作了一些改造。

測定方術實力的標準有三個。

方術的強度、習得方術的數量、改造方術的技術,就是這三個標準。

亮在數量和改造技術上的表現特別搶眼。他最強的攻擊力光姬就是將『創』加上多重改造後的技巧。基本上『創』不會有什麼複雜的構造——通常隻會作出劍、盾之類的單純武器。

同樣是近衛的柚子會使用的方術就隻有強化身體能力的『鋼』,以及將武器召喚來手邊的『招』,完全不會任何改造。不過她的『鋼』強度驚人,是個發展偏頗的方術士。

「接下來呢?」

亮的視線從深藍色的火柱滑到遙一行人身上。

遙站在跌坐在地上、低著頭的麻由身旁,柚子則是在遙身後背對著麻由而坐。

「她還好嗎?」

在亮穿過華音、衝到她身邊的時候,麻由的意識還非常清楚,但她在被亮抱起的時候就幾乎快要失去意識了。

先前遙和亮曾試著跟她說話,不過麻由隻是抬起她空虛的雙眼,沒有說半句話。

亮走向遙一行人那邊。他站在麻由麵前看著遙。

遙點了點頭。

亮回點了頭之後彎下身子。

「妳還好嗎?」

他向麻由問道。

麻由緩緩抬起頭。雖然她的雙眼不再空虛,但是看起來疲累至極。

「有件事妳一定要聽……還是……改天再說會比較好嗎?」

麻由直直看著亮。過了一會兒她才回問道:

「那是我為什麼會碰到這種事兩次的理由……對不對?」

「沒錯。」

「……請你告訴我……現在……」

亮點了點頭,看向遙。

遙低著頭,將視線從亮和麻由身上移開,表情滿是不安。

亮看向柚子。

柚子一副與我何幹的模樣,背對著他打了個哈欠。

亮重新轉向麻由,開口說道:

「妳……妳和遙肩負人類的存亡。我不是在打比方。」

麻由一臉空白地歪過頭。

亮露出淡淡的苦笑。

他自己也覺得這是個超越想象空間之外的開場白。

麻由到底能夠理解到什麼程度呢?

亮繼續說下去:

「地球有自己的意誌。而且她的意誌跟人類很像。或許,她的精神構造遠比人類還複雜也說不定……反正就是,地球有自己的意誌,她在監視著人類。」

「監視……?地球在監視人類……?」

「沒錯。」

「為什麼要這麼做……?」

亮輕微點了點頭。

幸好麻由遜兄所說的話沒有抱持否定的態度。

「她想要知道人類是不是值得繼續生存下去的生物。」

「咦……?」

「雖然說是監視,不過她也不是永遠都在那邊站崗,守著人類。大約每隔三百年,地球就會透過人類的眼睛觀察人類。」

「透過人類的眼睛……?」

「說是人類的眼睛,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類的眼睛。隻有極少部分的人類能夠成為地球的雙眼。這種成為地球之眼的人類叫做——」

「『星之子』。」

柚子搶過亮的語尾,接著把話說完。

亮看向柚子,遙和麻由也跟著把臉轉向柚子。

柚子依然背向麻由坐著,開口說道:

「『星之子』生來就背負著成為地球之眼的責任,但是『星之子』不會突然從石頭裏蹦出來。」

「沒錯。地球會先生出星獸,然後『星之子』才會以星獸之子的身分誕生。」

亮接著說道。

麻由又將臉轉向亮。

「星獸是擁有野獸本性的人,遙就是一隻星獸。」

亮看向遙,麻由也跟著他一起看向遙。

遙仍舊一臉不安。

「遙是麒麟。麒麟是星獸的其中一個種類,另外還有其它不同種類的星獸。」

麻由仍舊看著遙。

與其說她直直盯著遙看,其實她隻是神情恍惚地看著遙而已。

「我說過星獸會生出『星之子』,但星獸跟我們一樣,光自己一個是無法生小孩的。但兩個星獸之間也無法生出孩子。一定要星獸和人類……也就是和『伴侶』才能生出孩子。」

「『伴侶』……」

麻由對著遙的方向低語後,重新轉向亮說道:

「那個紅色頭發的女孩說我是『伴侶』……」

亮嗯了一聲點點頭。

「來到適齡期後,星獸會選擇一同生孩子的異性。」

「被選上的異性就是『伴侶』……?」

「沒錯。」

亮的回答讓麻由睜大眼睛。她抓著頭發的手把頭發撩起,她看向遙,又看向亮,然後又看向遙,再看向亮。

「我是『伴侶』……?」

「沒錯,妳被選上了。妳是遙的……麒麟的『伴侶』。」

「我不懂。」

麻由搖了搖頭,雙手開始慌亂地扭起頭發。

亮覺得事情變得很不妙。

麻由開始變得不敢聽接下來的事。

可是亮不可能在這裏停下說明。

「十二年前,妳因為心髒病而住院。妳在醫院裏遇見遙,和他成為好朋友。」

「我不懂。」

「妳的病非常重,根本沒有得救的可能,可是妳還是活了下來。那不是因為奇跡發生,是因為遙救了妳。」

麻由扭著頭發的手停下動作。

「妳因為被遙選做『伴侶』而活了下來。」

麻由抬起眼睛看向亮。她的眼裏雖然帶著明顯的畏怯,卻也同時透露出她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意思。

亮繼續說道:

「麒麟有一隻角,那隻角擁有治療各種病症的能力。可是麒麟——應該說是星獸並不能輕易化身為獸身的姿態。要讓星獸回到本性的野獸姿態,就必須達到一個條件。那個條件就是——」

「選擇『伴侶』……?」

亮點了點頭。

「遙為了救妳,便選妳做『伴侶』,然後他化身為獸,以角的力量治好了妳的病。」

「可是我不記得這件事……」

「這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事了,而且遙在和妳認識之後不到一個月就不去醫院了,也難怪妳會不記得。」

麻由虛弱地搖了搖頭。

「我記得。我記得阿遙這個男生……可是有角的野獸就……」

「麻由的記憶裏根本不可能會有麒麟的身影。」

在亮開始說話之後便一句話也沒說過的遙終於開口:

「我是在麻由睡覺的時候治好麻由的病的。」

麻由看了遙一眼,又再一次垂下頭。

「妳因為被遙選做『伴侶』而得以存活。同時,妳和遙也因為這絕對的緣而結合。」

「絕對的……緣?」

「妳的生命和遙的生命連結在一起……合而為一了。」

「……?」

「簡單來說,就是生命共同體。妳死了的話,小遙也會死。」

柚子仍舊頭也不回地說著。

但她的解釋卻讓麻由愈來愈混亂。

「我不懂……」

「擁有『伴侶』的星獸將成為不死之身。不管有多少人,他們都沒辦法殺了星獸。星獸將以他莫大的靈力和不死之身來守護『伴侶』。」

「不死之身……」

「沒錯,不死之身。星獸會老、會肚子餓、會感冒,但擁有『伴侶』的星獸絕對不會死。就算心髒被挖出來、就算脖子被砍斷都不會死。想要殺了擁有『伴侶』的星獸,就隻有一個方法。」

「殺死那個『伴侶』。這就是殺死擁有『伴侶』之星獸的唯一方法。」

柚子終於回過頭說道:

「我們不是在打比方,星獸和『伴侶』的生命是真的連結在一起。妳的命就是小遙的命,妳死的話小遙也會死。所以我不是為了保護妳而戰的。」

「咦……?咦……?」

麻由迷惘的視線四處飄移,她抱住低垂的頭。

——終於到了極限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算麻由被選做麒麟的『伴侶』,她終究隻是個單純的人類。跟自從有記憶之前,就一邊聽著『星之子』和星獸的故事代替繪本,一邊學著方術長大的亮和柚子不一樣。

聽到自己的命和別人的命連結在一起,而且還是地球的意誌在後麵操控整個發展,相信任何人都會一陣混亂。

——接下來……該怎麼辦好呢?

他還有很多事必須跟麻由說,但是她應該已經撐不下去了吧。

亮朝麻由的太陽穴伸出手。

用方術讓她睡著。

先讓她休息一個晚上,剩下的話就留待之後再說吧。

「妖魔……妖魔為什麼要殺我……?那個紅頭發的女生呢……?」

就在亮的指尖碰上麻由的太陽穴時,麻由抱著頭問道。

亮放下伸出的手,嗯了一聲後點了點頭。

「那些妖魔和牠們主人的目的就是毀滅人類。」

麻由沒有抬起臉,也沒有把手從頭上移開,但亮還是繼續說下去:

「我剛剛也說過,地球會透過『星之子』來判斷人類是否有生存下去的價值。如果地球判斷人類沒有生存下去的價值——」

麻由抱著頭抬起臉。

「人類就會毀滅。反之,若是『星之子』沒有誕生的話,結局也是一樣。」

「毀……滅?」

「敵人的目的是要毀滅人類。為了達成目的,他們正在阻止『星之子』的誕生。」

「他們要把妳和小遙一起殺了,這樣就不會有『星之子』了。」

麻由放開抱住頭的手看向遙。

遙向前踏出一步,彎下身子。

兩人就像交換位子一般,亮站起身,退後了幾步。

「麻由。」

遙的手輕輕地撫著麻由的臉頰。

麻由垂下看著遙的視線,輕輕地顫抖著。

「我希望妳能讓我守護妳。」

麻由的視線抬起,紅腫的眼裏再次映上遙的身影。

「守……護?」

遙點了點頭,麻由露出笑容。

但那不是一個高興、或是安心的笑。

那是一個嘲弄、諷刺的笑。

就在亮和柚子皺起眉頭的那一瞬間,清脆的聲音響起。

麻由的手打上了遙的臉頰。

「什麼叫做『讓我守護妳』啊!」

在一個巴掌之後,麻由對著遙發出慘叫般的怒吼。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什麼麒麟、什麼『伴侶』……都是因為你對我作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所以——噫呀……」

柚子一把抓起麻由的頭發,讓她慘叫般的怒吼變成了真正的慘叫。

柚子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將一把抓起的頭發扯過去,讓麻由的臉轉向自己,然後她舉起了一隻手——

「住手,柚子!」

遙雖然出聲製止,但柚子的手已經揮下,比麻由打遙時還要痛上數倍的聲音響起。

「麻由!」

麻由倒在遙即刻伸出的手臂上。

如果遙沒有接下麻由,那麻由可能早就一頭撞上地板,身受重傷了吧。

亮像是自己也挨了一巴掌似地摸了摸後頸。

麻由雖然沒有身受重傷,不過她被柚子呼了一巴掌的臉頰迅速腫起,鮮血滲出嘴角。

柚子繼續對著這樣的麻由窮追猛打:

「我看妳根本就不懂,那我就再告訴妳一次,聽好了沒?妳啊,如果沒有小遙在的話,早在八百年前就掛了,妳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小遙救了你!妳有什麼權利甩小遙巴掌?妳覺得妳有嗎?如果妳覺得妳有的話——嗚噢!」

就在柚子握起拳頭的時候,亮從柚子背後抓住她,捂住她的嘴巴。

把身體靠在遙懷裏的麻由瞪大了紅腫的眼睛看向柚子,不久後便開始放聲大哭。

遙沒有抱住她、也沒有放開在懷中啜泣的麻由,隻是一直盯著她看。

用一種苦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