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局長正色地道,朱鎮長,你看你連立正稍息都不懂,就急匆匆來闖我的局長辦公室,還說話惡語中傷我?看在你是我們敬愛的高部長的小老弟,我就不和你計較。說著打了一個電話,一會門外進來一個辦事員,米局長對那辦事員說小王,這位是黃桃鎮的朱鎮長,他到局裏來谘詢“村村通”的事情。人家那裏是山區,離我們市裏百十公裏。這樣吧,你帶著他去你們建管計劃科,把有關程序給他好好的講述清楚,千萬別遺漏什麼,讓人家再跑路啊。小王答應著說好的米局,那朱鎮長我們走?朱正剛朝米局長點點頭,說謝謝你米局長,然後跟在小王身後走出米局長辦公室。

建管計劃科在米局長樓下,小王把朱正剛讓到沙發上坐下,然後隨手遞了一個《建設項目申請審批程序指南》的小本兒給他,說朱鎮長我這裏事情多,實在對不起。“村村通”項目申請和所有新上馬項目的申請審批程序一樣,這個指南上麵都寫的明明白白。你可以先看看這個,要是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說著打開電腦打起字來,還抬腕看了看手表。朱正剛再沒有眼色也知道是時間太晚,人家要去吃飯。連忙說小王謝謝你,你看現在都是吃飯時間,你看我這個時間來打攪你真的不好意思,能不能賞光請你一道吃個午飯?小王說那可不行啊朱鎮長,你要吃飯呢自己去,我們這裏有工作午餐,絕對不能吃請的。朱正剛說既然這樣我就不好再打攪,小王你看能不能這樣,這個本兒我先借去看看,下午上班我就拿來還?小王說朱鎮長這可不行,我們局裏有規定,所有文字資料一律不外借,你要是需要下午上班可以繼續來看的。朱正剛隻好抱歉地朝小王笑笑,說好的,那我就下午上班再來。小王說我們下午上班時間是兩點。

朱正剛悻悻地走出政府綜合樓,心裏又氣又恨卻找不到出氣的地方。他看見地上有一顆小石子,生氣地一腳踢過去,沒想卻踢了個空差點兒摔跤。他仇恨地望著那石子,狠狠地踩上去轉了一圈,心裏方才舒坦一點。走到大街上,他摸出手機要給高萍打電話,想了想又把這想法壓了回去。他想,我就不相信,不靠你高萍我就真的辦不成事情,難道共產黨的衙門真的就是這麼汙?

正是中午吃飯時間,大街上行人匆匆。這是陰天,陰霾的天色雲層重重,好像要下雨的樣子。朱正剛望著天色突然感覺自己好蠢,本來事情早就可以辦好誰知道叫自己的狗脾氣給黃了,自己是不是腦袋有病?回頭想想高萍也並非對自己不好,她現在身居高位,自己又是要在官場混下去的人,要是知趣的人巴結還來不及呢,自己怎麼就一再辜負人家一番美意?!

突然一位美女朝他迎麵走來,隻見她烏黑頭發高高綰作一個髻兒,畫著淡妝的臉蛋粉麵桃腮,描得高挑的細眉下兩隻黑葡萄樣的眸子流波顧盼,耳垂上叮叮當吊著兩隻金光閃爍的大耳墜。上紅下藍衣著樸素,豐乳肥臀,修長健美的大腿,好像天上美女下了凡塵一般。這不是小妖女胡雪花?朱正剛心子噗通噗通跳蕩,趕緊低下頭朝邊上走想躲避,胡雪花卻分明早就看見他,走過來歪著頭打量著他,半晌方說朱帥怎麼這麼巧啊,我一出門就碰上了你。朱正剛臉色緋紅抬起頭,躲避著她那撲閃撲閃著的大眼睛,說就是啊胡美女,難怪早上我一出門聽見了烏鴉叫。胡雪花呸了一聲,說什麼話啊朱帥?能夠遇見我胡美女是你朱正剛的福氣運氣,你心裏不定怎麼美氣呢。走朱帥,去我那裏看看?朱正剛說去你那裏?你那裏是哪裏呀?我下午還有正事要辦呢,沒有功夫。胡雪花說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無非就是“村村通”的項目資金?你放心,本姑娘自有妙計讓你甕中捉鱉手到擒來,不會耽誤你的正事。朱正剛一凜,心裏不由得高看她了,這位小妖女看來也不是常人,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到市裏來是爭取“村村通”的項目資金?難道是張自真給她通了氣?又一想估計不會吧,小妖女和嘖嘖嘖一個釘子一個眼兒,怎麼會聯絡這麼密切?

胡雪花也不顧朱正剛扭扭捏捏的樣子,走上前就挽住他手臂,手兒握著他的手,手指頭還在他手心裏劃拉一下,好曖昧地朝他嫣然一笑,依偎著他好信任的樣子,拐過彎兒朝另外一條路走去。

朱正剛心裏忐忐忑忑,不知道這位美女又要將他帶到哪裏去。又一想可不敢再和她攪合,自己下午確實得去辦正事,不然回鎮怎麼交代?於是想掙開她,說雪花同誌你放開我,我們可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青年男女,無論如何你也得給自己留個臉麵你說是不是?胡雪花調皮地一笑,說朱帥你還是乖乖兒和我走啊你,大街上青年男女拉拉扯扯有傷風化,那你的為了你的官麵子著想啊。朱正剛說雪花你說話怎麼這樣蠻不講理?今兒我還就是不走,看你能把我怎麼樣?胡雪花說朱正剛朱鎮長你真以為你多麼有吸引力是大眾情人?跟你說我就是可憐你要幫你解決問題,黃桃鎮“村村通”的項目資金你還想不想爭取?

朱正剛疑惑地望著她,不再吭氣了。

前麵街麵狹窄起來,門麵卻很多一個接著一個。都是一些裝飾張揚花哨的門麵,紅燈籠高懸,彩燈曳地,名字喚作“俏佳人”、“海棠春”、“夢逍遙”的所在,不時有衣著暴露,描眉抹紅,搔首弄姿的美女出出進進。門口還坐著三個五個,磕著瓜子兒嘁嘁喳喳說著話,望著行人的眼睛裏帶著鉤子,分明是歡場娛樂場所無疑。

朱正剛心裏犯嘀咕了,他止住腳步,問胡雪花道,小妖女,你這是把我帶到哪裏去?告訴你啊,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副鎮長國家幹部,你可不能把我朝著火坑裏引。

胡雪花撲哧一笑,說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說的和真的一樣。告訴你,本小姐就是市裏小名沉寂的“杏林桃花”夜總會的投資者,我們那不成器的所在就在前麵——當然,比起那大名鼎鼎的“春滿人間”真的不能比,更沒有那些極盡奢華的“帝王苑”了。不過雖然我們這裏和那些場合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不過我還是想讓你這鄉巴佬多開開眼界,見識一下本姑娘的大本營。

這一下朱正剛真的吃驚了,原來這位小妖女真的是手眼通天?昨兒晚上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得這樣清楚,難道那些場所都有她的眼線不成?這個小妖女確實不簡單啊,她不但側身歡場,而且還是歡場的大老板投資者?難怪她整天無所事事,原來感情還有一座水中橋!這可就怪事了啊,這樣一位打小兒就在歡場打滾兒如今還是經營歡場的大老板,怎麼會看上再平常不過的自己?朱正剛這裏犯著嘀咕,那裏小妖女胡雪花卻不高興了,她生氣地用胳膊肘他一下,嗲嗲地說朱帥,人家問你昨兒夜晚在哪裏過的怎麼不回答,是不是還在重溫鸞夢啊你?

胡雪花這一問恰好問著朱正剛的隱秘,朱正剛臉色滾燙好像被人窺見隱私,急忙裝扮一個笑臉給她,說小妖女,我哪裏有你大老板那麼清閑,我忙著鎮裏的公事呢。

胡雪花說朱帥你現在怎麼臉皮越來越厚,說謊連臉都不紅了?哎呀我們的官場真的就是大染缸,你看才多久的功夫,你就被操練得這麼爐火純青的樣子了。說罷嘖嘖嘖嘖幾聲,似笑非笑地瞟朱正剛一眼。朱正剛說小妖女我哪裏比得上你,你是久經沙場見怪不驚的大俠客,我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混混,你是昆侖大山莽蒼蒼,我不過是昆侖山上一棵草。胡雪花說就是啊朱鎮長,所以你才能處變不驚隨遇而安,你老人家的道法現在越來越高明了。

朱正剛不想和她鬥嘴了,說小妖女,你不是說紅雲的病情有所好轉,怎麼我看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胡雪花這裏又嘖嘖讚歎,說哎呀我們敬愛的朱鎮長真的好純情,慈愛的心腸猶如滔滔江河連綿不絕,真真使人敬佩的緊。怎麼了朱鎮長,你是左邊施展媚功勾搭我們敬愛的美女部長,右手卻能騰出手來關愛一下你多災多難的前女友?

朱正剛生氣地道小妖女怎麼說話啊你?我對人慈愛不慈愛關你什麼事情,用得著給你彙報?

胡雪花嘻嘻地笑著,尖挺的胸部戳的朱正剛心上心下晃晃悠悠。朱正剛說你笑什麼笑,難道你真想當我的什麼人不成?

胡雪花說朱鎮長,我哪裏敢高攀你啊?

朱正剛說不是你,是我不能望你項背,你好比山巒一樣橫在我麵前呢。隨即又道雪花妹子,我問你,紅雲的病真能好轉?

胡雪花說我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我能預言?

朱正剛隻好高掛免戰牌,說雪花妹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工作,為了黃桃今後的發展,沒有半點私心和功利色彩,信不信由你。

胡雪花鼻孔裏哼了一聲。

兩人不再說話,各懷鬼胎朝前走去。不一會兒果然到了一個叫做杏花桃林的夜總會,卻不像胡雪花所說那樣不起眼。隻見外表富麗堂皇,穹型的大門,玻璃幕牆上高懸著杏花桃林四個閃爍著霓虹燈的大字。胡雪花帶領朱正剛朝裏走,一位著西裝的小夥子走過來點頭哈腰地說胡總,吃過午飯了?胡雪花說還沒呢,你給我叫幾個菜到辦公室就好。說著領頭朝裏麵走去。朱正剛已經見識過歡場,見這裏與“春滿人間”檔次也差不到哪裏,不過水上娛樂場所和路上娛樂場所到底不同,費用相差巨大,所以還是春滿人間占了上風。不時有身著暴露的美女擦身而過,見了胡雪花都低眉順眼讓路,顯得很謙恭的樣子。穿過閃爍著彩燈的甬道,到了一個大廳,辦公室就在大廳左側。

坐。胡雪花打開門讓朱正剛坐在沙發,一邊張羅著給他泡茶。朱正剛說胡總就不麻煩你了,地兒我也找著了,等我以後有空我再來拜訪。我先走了,下午我還得去市交通局辦事。胡雪花說朱正剛你是拿掃帚掃我臉麵?你沒有聽見我已經叫飯了,朱正剛你要是還把我當朋友就吃了飯再說,要是覺得我是一個下賤的雞婆請馬上走,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朱正剛嗬嗬笑著,說胡總怎麼這麼說話,我可沒有一點兒瞧不起你的意思。

說著話飯菜就來了,很豐盛,有雞有鴨有魚還有一個海鮮湯,外加四瓶啤酒,紅紅白白擺了一大茶幾。胡雪花用牙齒咬掉啤酒瓶塞,遞給朱正剛,說朱大哥別見笑,這裏就這個條件,喝酒。忙乎了一上午朱正剛也覺得自己又累又餓,接過瓶子咕嚕嚕喝了一大口。胡雪花說朱帥你喝酒的樣子真的好帥,大哥我喜歡你。說著也不顧大門關沒關抱著朱正剛就吱溜啃了一口,倒弄得朱正剛不好意思。胡雪花將瓶子與朱正剛碰了碰,咕嚕嚕喝了好大一口,一瓶啤酒幾乎就去了一半。她說朱帥吃菜。朱正剛默默地吃著。胡雪花嘻嘻壞笑,說朱帥怎麼整天愁眉苦臉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最近過的如何是不是官場情場都不得意?要不我給你叫兩個妹妹來陪你喝花酒,讓你享受一下人間豔福?朱正剛嚇得趕緊告饒,說胡總謝了,你還是讓我保持革命的純潔性為好,我可是好人家男生你高矮還是手下留情好不好?胡雪花說哼哼,還說純潔呢,你看你那憔悴的樣子,昨兒夜晚做什麼去了?嫖妓,還是賭博了?朱正剛趕緊否認,說沒有沒有,我哪裏敢呀?胡雪花說你這種人哪,大意不得。嘴巴不說,暗地搞著,這就是你朱鎮長的真實寫照。朱正剛趕緊道,不是我一個人,還有高萍高部長呢。胡雪花冷冷地笑,說剛才還竭力否認,怎麼現在卻不打自招了?官場女人我見得多,都他媽不是好人,壞起來比男人還壞。呸呸莫說她了,免得醃臢了我的嘴巴。說罷將剩下的兩瓶酒開了,拿過一瓶捧著朝肚子裏灌。

朱正剛吃著喝著好像受審,感覺胡雪花那兩道凜冽的眸子總在自己身上,好像探照燈一樣。兩人喝光兩瓶酒後,朱正剛索然無味地刨了一碗飯擱下碗筷說自己吃飽了,胡雪花也不勸,喝了幾口湯讓手下進來把碗筷收拾出去,然後坐在朱正剛對麵望著他出神。

喝過酒的胡雪花渾身幻發著汩汩熱氣,眼光迷離,臉色緋紅。外衣脫了隻剩下一件緊身毛衣,酥胸白晃晃地炫麗,胸部的小山巒挺拔著,欲噴薄而出的樣子。朱正剛躲避著她的目光,說雪花,我得走了,下午真有要事。胡雪花不說話,還是不錯眼珠地望著朱正剛。朱正剛心裏發毛,心道這小妖女慣常有醉酒發瘋的毛病,她不會弄出什麼事情出來吧?於是毅然決然地站起身,說雪花妹妹,我真不能再呆,走了。說著轉身朝外走去。

身子卻被一個軟軟的身子給箍住。胡雪花哽咽著說正剛哥,我舍不得你……

朱正剛說雪花妹子,你這樣就不好了,你稍微講點道理好不好,你還讓不讓我辦事?

胡雪花說不,我不讓……

朱正剛冷冷地道雪花,你放手。胡雪花隻好將他放了,朱正剛走到門口要開門,門卻被反扣著。朱正剛說雪花,你就隻有這種水平?

胡雪花淒慘地笑了,說正剛哥,我確實隻有這種水平。我和朋友合夥開了好幾年夜總會,也當了好多年媽咪……所以,我隻能使出這種下賤卑劣的手段。

朱正剛痛心疾首地道,胡雪花你瘋了?!趕快把門打開,不然……

正剛哥……胡雪花哽咽著叫了一聲,複又將朱正剛緊緊抱住。正剛哥……你要了我,要了我,就要我一次好不好,啊……以後,以後我再也不來糾纏你,好嗎……

朱正剛笑了。胡雪花,我一直把你看做一個好女人,好妹妹,沒想你這麼卑劣,這麼……無恥……說著朱正剛搖搖頭,將胡雪花推開,雙手叉腰站在門前,凜凜地望著她。胡雪花你說,你同你那狗老爸有什麼兩樣?

胡雪花從地上爬起身來,把自己身子摔到沙發,嗚嗚地哭泣著。正剛哥……你知道嗎,打小起……我就沒有了人疼愛……真的好孤獨好孤獨……

朱正剛說胡雪花,每個人都有孤獨的時候,這不是你使壞的口實。

胡雪花仰望著朱正剛,說朱大哥,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愛,愛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不需要你喜歡我,隻要我們有了一次……能夠,能夠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就,就可以了。正剛哥你知道我從不求人,今天我厚著臉皮求你了。你可憐可憐我,就當我是一隻小貓小狗……好不好……好不好啊……

朱正剛隻好回到沙發前,蹲下來給胡雪花做思想工作。他耐著性子說雪花妹子,你是聰明人,經曆的事情都好多好多,感情的事還用大哥給你點撥?你想啊,強扭的瓜不甜,我們要是在一起注定不會幸福的——因為,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