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駐足心經(1 / 2)

溫鯉的秋季總是格外的漫長,甚至將冬的寂寥也代替了些。

十二月末的溫鯉也是高望舒個人青年書法篆刻作品展展演的最後一個城市——將一年以來創作曆程留給生她養她的溫柔鄉。

像往常的城市作品展一樣,高望舒婉拒了報社、雜誌社的訪談邀請,在展覽的最後一天才姍姍來遲。

每次展覽的人數數量便是拋物線的漲幅結構,第一天是\"外行人看熱鬧\",最後才是\"內行人看門道\",而高望舒隻是不希望自己在觀展時溺於嘈雜的人聲之中。

展覽上刻畫著高望舒一年以來的創作,從行雲流水到字字斟酌,從鬥方小品到長篇冊頁,每一幅作品都在暖黃色的射燈下映出濃墨的揮舞與朱砂的刻畫。

唯有一幅《心經》條幅,靜靜地隱匿在暖黃的陰影之下,若隻是走馬觀花似地遊覽,條幅恐怕難以問津。

高望舒駐足於《心經》前,眸色濃如墨,嘴裏喃喃,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這幅《心經》可以說是展覽中寫得最差勁的一幅,本該是細膩入微、精益求精的小楷仿佛被張牙舞爪的筆法包裹住,隻露出殘缺不全的精——精卻不細。

本該是最沉得住氣、耐得住性子的小楷被構築得心浮氣躁和\"五蘊皆失\"。

《心經》落款於大二下學期的溫鯉河畔,高望舒借著條幅上的字回想起那一年的種種,這是經曆了那些事情後落下的第一筆,為了讓自己逃離喧嘩、繁雜的狀態,也像是將鬱悶的痛楚傾瀉於一撇一捺,把苦惱複盤一遍又一遍,讓自己與過去割裂……

於是在每一次有青年的書法篆刻作品展時,她都會特意讓策展將這幅作品置於灰暗之中,存在即合理。

\"叮咚~\"

一陣鈴聲讓高望舒抽離了回味的悲楚,是母親打來的電話,雖然大概明晰\"探討\"的內容,不是\"媽媽托朋友又給你找了個好人家\",就是回家吃頓飯,當然回家吃飯更是避免不了\"一站式的相親程序\",但如果這次沒有接上電話,就代表著之後的奪命連環call。

高望舒深深呼出一口氣,整理了一番心情,“喂,媽媽…我在看展……嗯,明天我可能沒時間…”

果然母親又給她找了一個“好人家”,還是跟她同為事業的書法人,但少不了的古時風流、四處留情。

她想搪塞過去,但電話那頭的女聲仍然自顧自的說著“人家男孩子咋咋咋……”

借口是妄想。

她隻好答應,但心裏依嘀咕著選擇的逃離計劃,恍惚之間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男人,跟她一樣盯著牆上的《心經》。

高望舒沒有一眼辨人的習慣,一般而言是“人來我退,人去我留”,正準備踱步到其他地方時,男人將口罩摘下,清澈而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乙未年望舒書於溫鯉河畔,望舒,高望舒?”

柏舟將視線從灰空間的陰影條幅轉至準備離開的高望舒背影上,看起來很單薄,燈光也為之落寞,但卻有一股文人的蒼勁。

“好久不見。”他率先打破了靜默許久的空氣,似乎不留給高望舒思考回憶的時間。

高望舒腦海裏正忽閃忽閃地播放一個個人物的肖像,試圖將眼前人對上,但嘴巴還是比腦子快上一步,“好久不見……柏……?”

“舟。”柏舟補上高望舒遺漏掉的名字,“你高中隔壁理科班的同學。”

急切的語氣像是怕她忘記早年的高中文理兩班的革命友誼似的。

“哦對,我記得,當初我們兩班號稱是文理的幹將莫邪嘛。”

高中的歡聲笑語仿佛是在昨日,對於此刻28歲的高望舒來說卻已經過去十年幾載了。十年,於她而言真是唏噓。

但對於柏舟,青年演員、28歲的青年影帝柏舟,是風光無限好、前途不可限量的璀璨吧?隻是,演員不都是四處奔波趕通告、忙得腳不沾地?

高望舒不追星不追劇不追娛樂,妥妥的“三不”人,這些信息還都是狂熱的“追星閨蜜”童嘉禮告訴她的——以柏舟目前的知名度,應該也是如此吧?

“你…”

高望舒不自在地扯了扯耳鬢邊的口罩繩,假裝整理下碎發。

“要不我們找個咖啡廳敘敘舊,聊聊天?”未等高望舒說出拒絕的托辭借口,柏舟先發製人地提出邀請,還有未說出口的“可不可以講講這幾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讓曾經光彩耀人的少女鋒芒皆畢。

高望舒不確定的眼神望向柏舟,他們之前有舊可敘嗎?頂多是兩個班之間共同的交集多了些,至於兩人之間,高中聚會都很少碰上一麵——但,柏舟一眨不眨的注視,摻了很多真誠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