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chapter 6(2 / 3)

車輛時不時地一閃而過,讓徐詠斯臉上的光忽明忽暗。

他站在距離白葉兩三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良久,白葉看到他對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哀傷,仿佛是強撐出來的。那種不舍盤繞在心頭,讓白葉都忽然感傷起來。

又不是情侶,卻好像要被拆散似的。

又不是不回來了,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喂,你笑一個不行嗎?”白葉遠遠地對他說。

“我笑不出來。”

“你不送我去機場?”

徐詠斯搖搖頭:“我怕我跟你去機場你就走不了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有一種預感,讓她去英國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提醒著他,放她自己出去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他卻又不想擅自幹擾她的行為,他不想束縛她去做任何事情。

白葉猶豫了一下,她看著徐詠斯,覺得胸口悶悶的,其實有些情緒已經很明顯了,卻總是被她故意忽視掉。這幾天她尤其感覺到這種情緒變得越發明顯,隻不過她一直都在選擇逃避。或許等她從英國回來,她就能夠更清醒地認識到這種感覺到底是一時的迷幻還是不容回絕的真實。

“我走了?”她問他。

忽然一陣風吹過,將她的聲音淹沒在了呼呼的風聲裏。

她的頭發被吹亂,顯得淩亂地鋪張在她的臉上。白葉低頭理了理被吹起來的衣擺,然後重新將頭發挽到了耳後,徐詠斯還站在那裏。他頎長的身形在路燈下尤為好看,雖然麵目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眼中的那份不舍卻清晰傳到了她的心中。

“等你回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徐詠斯揚聲道。

會和她想的是一件事嗎?

白葉不知道,可是這句話卻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讓她還沒出發就已經開始期待歸程的到來。

她坐上出租車前往機場,道路兩旁的景色飛逝,她的腦海裏始終縈繞的都是徐詠斯最後跟自己揮手告別的模樣。其實他正經起來的樣子很沉靜,不再給人浮誇跳脫的感受,反而還會覺得有一種隱忍在裏麵。

孤零零的,有點讓人心疼。

白葉,你真是沒救了。

她閉上眼睛,把頭狠狠磕在車玻璃上,她最近想他真是太多了。

到了機場,鍾世敬已經在候機室等著了,他看著白葉提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背上還背了一個鼓鼓的包,皺了皺眉:“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

“一點小零食,飛機上餓了可以吃。”

“有飛機餐。”

“我……比較能吃,怕不夠。”

鍾世敬看著她的目光透了幾分可憐,好像覺得她這麼能吃肯定是有過什麼慘淡不幸的童年,弱小的身體承受了太多精神壓力導致的。

“我們這次去英國一共七天,明天到了之後先要和當地的品牌方共進晚餐,第二天會跟著向導參觀公司和工廠並與英國的設計師溝通,第三天看一場時裝秀,第四天第五天沒什麼特殊情況的話我可以陪你去古著店考察看看,第六天進行一場討論會,第七天我們返程回國。”

白葉聽他跟自己說這些不由得愣了愣:“這些要我和你一起參加嗎?”

他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不然呢?你要自己在英國亂逛?”

她以為的就是這個意思啊,她事先可沒有準備要跟鍾世敬一起參加這麼多活動。

“他們邀請的是你,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容易拖你後腿。”

“沒事,我解釋過了我的助理是新來的,聽不懂英文。”

“那我去幹什麼?”

“給我拿包。”他頓了一下,看著白葉,明明是溫柔的笑容在她眼裏卻好像是在嘲弄她一般,“還有,多吃一點。”

白葉蓋上飛機毯開始假寐,她聽到鍾世敬拿出平板電腦,開始處理工作。她眯了一會覺得實在是睡不著,於是坐起來好奇地問他:“莊若凡怎麼不和你一起去?”

在她的印象裏,有鍾世敬的地方,那個女的應該是無所不在才對。這麼好的二人世界機會她不跟著來,白葉都替她覺得可惜。

鍾世敬扭頭疑惑地看她:“難不成你希望她來?”

她隻是覺得光是自己和鍾世敬兩個人,怎麼都有點尷尬。她既不是第五感工作室的人,又不是鍾世敬的女朋友,所以他們兩個人去英國到底在別人口中應該如何介紹?

要是有莊若凡在,她還覺得會舒服一點,哪怕從頭到尾都接受她的白眼洗禮她也願意。

白葉幹脆問起了他和莊若凡的八卦:“你對她到底有沒有……”

鍾世敬一副不願詳談的樣子:“她隻是我的工作夥伴而已。”

“可是她那麼喜歡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啊?”

“喜歡我的人多了。”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白葉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如果這話是徐詠斯說的,她肯定毫不客氣地懟回去,有什麼好驕傲的?可是同樣的話一旦從鍾世敬嘴裏說出來,她就覺得嗯……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是因為鍾世敬長相太清冷了,讓人隻敢觀賞,連反駁的話都能咽回肚子裏去?

白葉不死心,繼續打聽莊若凡的事情。鍾世敬見她興致盎然的樣子,也就挑了些重點說給她聽:“莊若凡是國內知名模特大賽的冠軍,當時恰好和我的投資人有合作,後來就在我的工作室做模特,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她和誰都可以有感情,隻要不影響工作我都不會說什麼。”

“暗戀老板也沒關係嗎?”

鍾世敬毫不避諱地說:“這樣不是更好嗎?她會更努力工作。”

白葉啞口無言,不過他說的確實是對的,隻要鍾世敬一直沒有女朋友,莊若凡就會對他存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心思,為了讓他能夠多看她幾眼,肯定會更努力的工作。

“你還挺有頭腦的。”

鍾世敬白了她一眼:“不用說的這麼委婉。”

“奸詐。”

鍾世敬笑了笑:“不過她的職業素養還是很好的。”

白葉很好奇:“那你就沒有交過女朋友嗎?喜歡的人呢?”

“打聽這麼多幹什麼?”

“好奇啊,你這樣的人用我們這些普通人的話來講就是遙不可及,高冷得不像凡人,所以我就很想知道,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讓你願意下凡好好談一場戀愛。”

鍾世敬斜睨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探究到一絲秘而不宣的深層原因。不過白葉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臉上風平浪靜,找不到一點破綻。鍾世敬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錯了,難道她之前對自己的表現不是喜歡他?

還是她真的隱藏太好了,讓他一點都發現不了。

白葉見他不回答,索性換了一個問法:“你不會還沒初戀吧?”

白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這個問題其實很大膽,她都怕鍾世敬一生氣把她丟下飛機去。初戀啊?鍾世敬怎麼說也是奔三的人了,就是再事業有成,卓爾不凡,被人質疑沒有過初戀也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吧?但凡是個正常人估計聽到這樣的問題不惱羞成怒也氣急敗壞了。

鍾世敬清白的臉上好像染上了兩分紅,他眼神有些局促,喉結動了動。

“你這個問題不好。”

他害羞了,可能也緊張了。

白葉覺得他這副樣子真可愛,說話的語氣像青澀的高中生。她強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低下頭不依不饒地追問著鍾世敬,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哪怕他的窘迫已經溢於言表,她也不肯放過他。

“是不是被我猜中了?你為什麼不戀愛,沒有喜歡的人還是沒來得及表白?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要不要我幫你介紹?講講嘛!”

鍾世敬臉憋的通紅,最後憋出來一句話:“你很煩。”

白葉無辜地看著他,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是你帶我來的。”

意思就是,煩你你也受著,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問問題。

鍾世敬現在心裏肯定已經後悔為什麼沒有帶莊若凡來了?還有可能後悔幹脆一個人更好,可以圖個清靜。

鍾世敬避而不談越發激起了白葉的好奇心,她憑直覺猜測鍾世敬沒什麼感情經曆可能跟他致力於事業有關,倒不見得是因為陷入情傷走不出來。

她開始認真開導他:“一段好的戀愛可以帶來充盈的靈感,和更陽光的生活體驗,你做設計師肯定離不開靈魂的豐沛,所以沒有戀愛對你其實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我覺得你現在可以找個戀愛談談,不然精神該多寂寞啊。每天回到家裏空蕩蕩的,除了你的畫板連一個可以說話的寄托都沒有。”

鍾世敬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看她說得起勁就沒打斷,直到她說完了他才接口道:“你說這麼多的話,是想跟我暗示什麼嗎?”

白葉笑眯眯地看著他:“我沒有自薦,我隻是說你可以……”

“你確實不錯。”鍾世敬簡短的幾個字讓她瞬間偃旗息鼓,“我看你之前追我追得起勁,不然我就聽你的,給你個機會,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白葉終於說不出話了,鍾世敬耳根清淨了。

白葉轉頭看著飛機外的藍天白雲,氣鼓鼓地心想,誰說鍾世敬是感情小白,論一擊必殺他絕對是個高手。

英國。倫敦。

飛機落下的時候正是下午2點。

倫敦希思羅機場人聲鼎沸,鍾世敬和白葉取了自己的行李往外走,看到了來接機的一位華人,他看到鍾世敬熱情地跟他打招呼:“Sinn,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Paul.這位是我的助理,Yee.”

白葉和Paul禮貌地握了手,就跟著他上了等在外麵的一輛奔馳車。坐在車裏,她對英國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眼睛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目不轉睛。

她看著這片被稱為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首都的地方,過往的建築好像是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城堡,氣勢恢弘、景色優美,充滿了曆史的厚重感,讓白葉不知為何心生一種歸屬感和使命感。

車子平穩地向前駛去,將他們送到了倫敦知名的五星級酒店。

Paul說:“你們先去整頓一下,晚一點MacAdam會請你們去吃晚飯。”

鍾世敬和白葉一人拿了一張房卡,就各自回房去放置行李。他們的房間緊挨著,所以白葉也不用太擔心自己在這裏的安全問題。她躺在柔軟的不像話的大床上,感覺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路程產生的疲勞一下子就被舒緩了不少。

房間裏有好聞的熏香,英倫風情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那種身處異地的新鮮伴隨著前所未有的五星級酒店體驗,讓白葉頭腦仿佛被打了一針興奮劑,她激動地在大床上翻來覆去,把頭埋在被裏感受被柔軟包裹的感覺。

“太爽了!”她發出來自心底的呐喊。

酒店上門送來了今天的下午茶,白葉品嚐了一下正宗的英式下午茶,茶香巧妙地緩釋了點心的甜膩,紅茶的醇厚又繞齒難忘,她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曬著太陽,看著下方泳池反射著粼粼水光,遠處的景色如油畫般絢麗,如此愜意的感覺是她此前從未體驗過的。

她躺在吊椅上,輕柔的風吹在臉上,就好像被溫柔的手撫摸。她閉上眼睛,困意忽然襲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鍾世敬按門鈴叫醒她,告訴她Paul已經等在樓下了。

她簡單整理了一下頭發就跟著下樓,Paul把他們帶到了HT大廈的40樓,那是一家可以俯瞰倫敦美景的情調餐廳,今天的人並不多,服務生把他們領進了一間包房內,裏麵已經有兩個西裝革履的英國人等候著。看到鍾世敬進來,其中一個有著茂密的亞麻色頭發、穿著深藍色西裝打著格子領結的男人率先走過來,對他伸出手:“久仰大名,我是Combe? MacAdam,塞納服裝公司的運營總監。”

鍾世敬和他握了一下手,笑道:“我知道,年少有為的少東家。”

“Sinn先生客氣了。”

簡單寒暄了一陣,他們就紛紛入座。服務生魚貫而入,一道道精致美觀的菜品被擺在桌上,Combe還起了一瓶上好的紅酒,親自給Sinn倒上。

“我最欣賞就是你們這種有真才實學的設計師,能和您合作,是我們塞納服裝的榮幸。”

白葉見大家紛紛舉杯,於是也跟x著大家抿了一口,她感覺Combe的眼睛時不時往自己身上瞟,那雙湛藍色的眼瞳如同汪洋大海,深邃的眼窩凹陷,鼻梁高挺入眉,白皙的膚色透著一股養尊處優的貴族氣質。

他禮貌地對白葉比了個手勢:“漂亮的Yee,你千萬不要客氣,鵝肝很好吃,你多吃一點。”

鍾世敬也看了白葉一眼,發現她盤中的前菜已經空了,於是把自己還沒動的那份遞給她,在白葉驚異的目光中,淡淡開口道:“你不是能吃嗎。”

白葉窘迫地紅了臉,小聲拒絕,鍾世敬卻大大方方地把她的空盤子拿到自己麵前,絲毫不避諱其他人目不轉睛的神情。

Combe好奇地問:“Sinn你對Yee真體貼,她是你的女朋友兼助理嗎?”

鍾世敬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拋出了一句曖昧不明的話:“對我而言,她可不是一般的助理。”

白葉悶頭往嘴裏塞食物,除了吃自己盤子裏的東西她實在不知道還能幹什麼,與其被桌上的人當動物一樣觀摩打量,她寧可吃到撐被當成餓鬼轉世。

不過,西餐這東西想要吃撐好像也挺難的。

Combe對白葉存了極大的好奇心,他不斷地想要和白葉搭話,就是為了能讓白葉抬起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對這個年輕的中國女孩似曾相識,總有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他把這歸結於美女的魅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對那些黑頭發黑眼睛的亞洲女孩總有說不出的喜愛。

“Yee,你是Sinn的女朋友嗎?”他幹脆正大光明地問她。

白葉無辜地瞪大眼睛,看了看Combe又看了看鍾世敬,從Combe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具有侵略性的企圖,他看著她就像看著一隻獵物,那雙藍眼睛裏野心畢露。

鍾世敬搶先回答Combe:“我正在追求她。”

白葉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著鍾世敬,對方在桌子下暗示她不要插話,白葉心領神會地扮出一副羞澀的樣子,半是承認地抿了抿嘴,給外人看來就像是得到意中人表白在偷笑。

果然,Combe聞言有些遺憾,可是看著那個白皙溫柔的中國女孩,還是不死心地蠢蠢欲動:“沒關係,愛情不分先來後到,可能Yee會對我一見鍾情。”說著,還對白葉隔空送了個媚眼。

白葉覺得這頓飯可真難熬,她能聽懂簡單的英文,加上Combe可能為了照顧她所以說話偶爾也會夾雜一些中文,比如“漂亮”、“好看”之類的,再諸如強烈的眼神暗示能讓她知道對方是在說自己。所以,當聽到她完全聽不懂,並且隻有鍾世敬和Combe你一言我一語聊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她知道他們正在談有關服裝設計的部分了。

她借口去洗手間,在鏡子前磨磨蹭蹭了好久,才終於不情願地回到包間。

開門的時候Combe正在打電話,他神情嚴肅,一連說了好幾個“what?”

“What’s his name and where did they go?……BaiQinghua……OK,I will catch them.”

Combe一臉凝重地站起來,對鍾世敬說了句抱歉,起身就要離開,白葉還沉浸在Combe剛才的通話中沒回過神來,她細細回味他話裏提及的那個名字,BaiQinghua,好像一記重錘敲在她的心上,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情?

眼看著Combe已經越過她走到了門口,在他開門而出的一刹那,她猛地站起來,叫住了他:“Combe先生!”

Combe回過頭不解地看著她:“Yee,有什麼事嗎?”

雖然他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溫柔,可是明顯還是有些許急躁在裏麵。白葉尚在遲疑應該如何表達出自己的疑問,看到Combe臉上已經表現出了不耐煩,時間不等人,他馬上就要走了。

他以為白葉是想挽留他,就像其他女人一樣希望留下他的聯係方式以便之後繼續保持聯係,於是指了指鍾世敬,說:“聯係,他有。”

白葉眼睜睜看著他掉頭要走,趕緊回頭求助鍾世敬:“你幫我問他,他剛才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白清華?是不是我爸?”

白葉和鍾世敬說話的功夫,Combe已經走遠了。白葉焦急不安,也顧不了那麼多,抓住鍾世敬的手就追過去,她攔在Combe麵前,Combe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Sinn,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鍾世敬和Combe用英文交流了一番,白葉聽得雲裏霧裏,卻又不好打斷,隻得強忍住心中的疑惑,相信鍾世敬會幫自己問到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們用英文嘰裏呱啦講了半天,Combe的神情越說越激動,劇烈起伏的胸口還有隱忍的神情顯示他現在憋著一股極大的火氣正在尋找發泄口。聊完之後,Combe與鍾世敬告別,他臨走時還深深看了白葉一眼,白葉看鍾世敬沒有反應,連忙推搡他的胳膊,問:“說了什麼?是不是啊?”

鍾世敬對她搖搖頭:“你可能太敏感了,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不是嗎?白葉似信非信,心頭的那團疑雲卻怎麼也不肯輕易散去。她追問:“那你們剛才說了半天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