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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騙了。
被那個狡獪又殘忍的科學家欺騙了。
並沒有打算殺死她們。隻是想把她們裝進匣子裏。
為什麼會死了?或許女人從一開始就是死的吧?自古以來,人類一直都是為了變得衰弱、腐敗而呼吸、吃飯。隻是讓她們的這個過程提早到來罷了。
隻要乖乖地自己進入箱子裏就不會死了,因為精神腐敗了身體才會跟著腐敗。
討厭被人烙上犯罪者的印記。
到底是放進去的方法不對?是箱子不對?還是拆下的方法不對?所以,在被警察抓到前,
想問出正確的做法。
科學家說:
“隻有一個辦法能讓你不被人當成犯罪者。”
“就是讓你自己——成為受害者。”
不懂他的意思。
“我教你人體所應有的正確型態吧。”
“人體之中有太多沒必要的部位了。”
“不管是內髒、骨頭還是肌肉都隻是為了讓腦髓存活的機械。人體隻是腦髓的載體。”
“如此脆弱而危險的載體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們該更換更堅固、更持久的載體才對。這麼一來,我們便能存活上百年、上千年。”
“你能區分夢與現實?”
“如果你一生隻活在夢裏,你何以得知那就是夢?”
“好了,我來為你切除多餘的部分吧。不必擔心,我辦得到。這麼一來世人就不會認為你是凶惡的犯罪者,而是可憐的被害者了。別怕,我很清楚你想做什麼。你隻要安心地在這個匣子裏度過第二個人生即可。”
“好了,進匣子吧。”
胸中雀躍不已。
果然辦得到嘛。隻不過是做法錯了而已。
覺得有點高興。
總算能跟那個女孩子,跟柚木加菜子一樣了。
進入匣子了。
腦髓似乎要融化似的,意識一片模糊。但是不管過了多久,頭腦中的迷霧依然不散,幸福與不安的境界線搖擺不定。
手腳動不了。聲音發不出來。
匣中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隻聽得到發電機轟然作響的聲音,與管線裏的液體流動聲。
要在這種狀態中度過上百上千年嗎?
呼吸困難。
頭腦麻痹。像觸電一般麻痹。
想叫人也叫不出聲音。喉嚨幹燥似火燒。
想使盡丹田的力氣才發現,沒有腹部。
覺得好可怕。這是地獄。這是永恒持續的無間地獄之拷問啊!
一億年份的後悔與懺悔席卷而來。
啊啊,真羨慕那些女孩們。那些女孩們就是知道會有這種下場才早早就死去的吧。
對了,植物,當作是植物就好了。植物的雜亂意識能讓人變得幸福。
不,或許礦物也不錯吧。希望擁有那種無限接近無機物的硬質靜寂。
但是我是有機物。
不,我是久保竣公。
還是說,我已經不再是人了?
在我的內部,動物與植物以及礦物開始共處一處。
名為久保竣公的事物已經不再存在。
擴散。
有如霧般,我充滿了這個匣子的各個角落。
我成了匣子的形狀。
充滿了各個角落,恰恰好成了匣子的形狀。
這樣一點也不幸福啊。
被我殺死的女人們的腐敗髒腑充滿了我的腦髓。不是人,也不是木石。
在管線中流動的混濁汁液是腐肉的肉汁。
我是大啖腐肉而活的木石之怪。
沒錯,我是魍魎。
我是充滿於匣子之中的莫名其妙的怪物,魍魎。
所以我的實體不在於我,而是在於匣子。
我是,魍魎之匣。
聽到許多人聲。
救救我啊,我不是匣子,我是人啊。
在太陽穴上用力,似乎感覺到我身為人類的輪廓變得明了一點了。用力,再更用力一點。
“嗬。”
我隻能發出這個聲音。
聽見科學家跟人爭辯。
是誰?
我盡力專心聽。
——這是妄想。
——不實驗也不知道。
我絕望了。
被騙了。
我被那個狡獪又殘忍的科學家欺騙了。
那個男人,美馬阪幸四郎果然錯了。
我隻是活體實驗的材料罷了。
根本沒有什麼永恒持續的無上幸福。這裏隻有無間地獄。
放我出去,把我從這個匣子裏放出去。
血管連接的也是匣子。
氣管連接的也是匣子。
一切的髒器,都是靠發電機運作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