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定下了KPI(關鍵績效指標),這是做IT項目最頭疼的東西,不過比起做遊戲,這個KPI可簡單多了:第一,活下來;第二,搞明白;第三,逃出去!
腦子裏轉個不停,水哥又感覺口渴起來。從電梯下車庫到現在,計時器的時間雖然一秒都沒過去,但生理感受上已經過了快兩小時,剛才喝的礦泉水,現在估計都變成汗排走了。
“小陳,你口渴不?”水哥打算先穩住麵前的小保安。
小陳點點頭,“嗯。”
“我車上有水,我們過去拿吧。”
水哥頭天剛加完油,當時福至心靈,買了箱怡寶蒸餾水。人沒食物能撐個兩三天,沒水估計一天就掛了,這一箱水,現在可是救命的物資啊。
這麼一想,他更覺得口渴了,又尋思著:先把水喝了,再開著車到處轉轉。有撬棍在手,看哪輛車上有吃的有喝的,能用上的東西,都敲破車窗搜集起來。至於以後逃出了這個鬼地方,會不會被抓進派出所,到時再說。
老實講,水哥現在倒是很渴望進局子裏去,起碼局子裏有警察,有犯人,都是活人。
人類是社交動物,最大的懲罰就是剝奪他跟人交往的權利,所以在監獄裏,最嚴厲的處罰是關禁閉。而這裏隻有兩個活人,還都是男人,實際上和關禁閉也差不多了。
水哥跟小陳下了樓梯,在車庫裏走了一會兒,回到剛才停車的坡道。這時候,他發現,剛才考慮了那麼多,一點用都沒有,因為他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坡道上空蕩蕩的,沒有光柱,也沒有發動機的響聲,那輛Mini Cooper消失得無影無蹤。
水哥又後悔得不行,早知道就把車熄火,拔掉鑰匙。看來,車庫裏還有第三個人。
不過,望著麵前的情形,小陳似乎很驚訝,“啊?車呢?”
水哥觀察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這次他倒不是在演戲。
小陳繼續問:“車呢?被人開走了嗎?”
水哥又好氣又好笑,“你說呢?”
小陳臉上陰晴不定,“不對啊,今晚就一個。”
他低下頭,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這下水哥聽清楚了——奇怪的聲調,濃重的喉音,和剛才門外麵那個男聲用的是同一種方言!
水哥隻覺得後背發涼,“今晚就一個”,是什麼意思?應該是說,今晚隻有他這一個受害者,沒料到還有別人吧。
這個小陳,果然是敵人!
水哥在心裏快速把新情況分析了一遍,想著要用怎樣的策略來應付。看來之前想要和小陳好好相處,這樣的想法太天真了。
想要活下來,就得把小陳弄死。水哥心裏暗下決心,隻要一有機會,就要出手把小陳解決掉。不一定打傷打殘,起碼要製伏他,綁起來或者關起來。
不過話雖這麼講,到時候,真的能下得了手嗎?雖然水哥喜歡戶外活動,又是軍事愛好者,車上還放著一把小跳刀,但說到底,畢竟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要主動襲擊人,還是需要一個心理轉變的過程。
水哥瞟了瞟小陳手裏的紅色撬棍,赤手空拳,他都不占上風,小陳手裏有這東西,他勝算更小。
不行,要找一件更強力的武器,或者想辦法把這撬棍騙到手,水哥想了想,覺得嘴裏越發幹渴了。車被別人開走了,水自然也是沒有了。他轉念一想,就這麼辦吧。
他裝模作樣地對小陳說:“看來,這地庫裏還有別人。”
小陳咬著嘴唇,點點頭。
水哥繼續分析:“要不這樣吧,我們先在這層逛逛,看哪些車裏放著有用的東西,喝的、吃的、用的都先搜集起來。”他看著小陳手裏的撬棍,“幸好咱還有這工具,不然都不知道怎麼敲碎車玻璃。”
水哥的想法有兩個。第一,先讓小陳敲幾個車窗,然後借口說怕他累了,就把撬棍拿過來自己敲,然後留在手裏。第二,敲車窗會有聲音,這車庫雖然大,但回聲大家都能聽見。剛才小陳說“今晚就一個”,說明這人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從可能性上分析,這第三個人,應該也是小陳要禍害的對象。
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盟軍。把這人吸引過來後,一起對付小陳,那就簡單多了。
小陳繼續點頭,似乎一切都隨水哥的,兩人在坡道上看了幾眼,沒發現什麼有用的,就朝地庫裏麵走去了。
在入口的地方,稀稀落落停著四五輛車,小陳走上前去,把電筒打開往裏麵照,水哥站在旁邊,打了個哈欠。他抬起手來,指針還是詭異地停留在3∶15,又留神看了一下,秒針還是正常地在走,但是繞完一圈,再一圈,分針卻絲毫沒有動彈,仍然停留在原來的位置。
估計其他計時儀器,也是這樣一個運作原理,隻能記錄一分鍾內的時間,所以永遠都維持在三點十五分左右。
雖然在這些機械、電子的東西上,時間凝滯住了,但在人這種生命體上,時間似乎還是在流逝的。按照他自己的感覺,從下地庫到現在,應該過去了兩小時左右,也就是已經過了淩晨五點。
有些人熬夜到了這個時候,反而精神了,但水哥卻不是,這會兒他困得要死,隻想找個地方躺下睡覺,卻又不敢,要是真睡著了,說不定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但這樣硬熬下去也不是辦法,人缺乏睡眠到了極限的程度,就會瘋掉的。
水哥看著不遠處一輛七座的商務車,突然有了個辦法:用撬棍把後窗玻璃敲碎,然後自己爬進去,睡在中間那排座椅上,把門窗都鎖緊。睡覺的時候自己警覺一點,如果小陳想要對他不利,從後窗爬進來的時候,自己應該能察覺到,就能及時作出反應。
就這麼辦。
此時的小陳還拿著個手電筒,往一輛SUV(運動型多用途汽車)的後車廂裏麵照。
水哥走了過去,小陳轉過頭來對他說:“霍先生,你看,裏麵有個礦泉水的箱子。”
水哥一直提防著他,怕貼在玻璃上看的時候,後腦挨一撬棍,所以他並不湊過去,隻說:“是嗎?那你趕緊把玻璃敲碎,我渴死了。”
小陳倒是沒有勉強,把手電筒交給水哥拿著,然後掄起撬棍,砰砰對後車窗玻璃來了幾下。沒想到,後車窗玻璃硬度很高,敲了幾下竟然沒什麼反應,隻是多了幾個白點,看來這車的質量還挺好。
水哥建議:“試試旁邊的車窗吧。”
小陳點點頭,繞到車子前麵,擺足架勢又來了一下。水哥在旁邊看他的動作,感覺有點像古代的士兵在揮劍。
這一下,車窗玻璃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嘩啦”一下應聲而破。這輛SUV不知道是沒裝防盜裝置,還是放在這裏太久沒電了,竟然連車窗被敲碎了也沒有報警。水哥有點失望,如果防盜裝置響起來的話,剛才偷走Mini Cooper那人應該會過來看一眼。
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這輛SUV看上去也挺寬敞的,警報又不會一直叫喚,吵得人睡不著,就不管那輛商務車了,就在這輛SUV上先湊合睡會兒吧。
這麼想著,他又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都快要黏到一起了。
小陳把車窗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完,探進手去,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再把後車廂的門也打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還隨手拿著撬棍,似乎也是在防著水哥。
車上果然放著一箱礦泉水,還有幾包蘇打餅幹、兩包紫菜。東西看上去都有點舊,不知道放了多久,水哥看了下保質期,餅幹已經過期了。
礦泉水一共有十一瓶,兩人各自喝了一瓶。水哥提出,他困了想睡覺,小陳說他這個月都是值晚班,所以現在挺精神的,準備再到負二層、負三層巡邏一趟,看有什麼能逃出去的線索。
水哥也不想戳穿他,說了聲好就鑽進車裏。他橫躺在後座的座椅上,頭靠著車窗玻璃完好的那邊,正在打算要不要把喝完的礦泉水瓶放在車門前的地上,這樣有人走過來踩到了就會發出聲響,但沒等他考慮完,一陣洶湧的睡意襲來,他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他似乎又聽到了編鍾和塤的聲音,還做了個夢。
夢裏有個穿著白袍的女人,還有個寬袍廣袖的男人,兩人在一座宏大的宮殿裏,執手說著什麼。
水哥在夢裏推門而進,走到他們麵前。兩個人同時轉過臉來,水哥發現,他們臉上都沒有五官。
這時候,他聽見了一些聲響,睜開眼睛,那一扇被敲碎的車窗上,赫然趴著一張臉。
水哥下意識地一腳蹬了出去,正中那張臉。
那人“哎喲”一聲大叫,向後倒去,接著一陣腳步聲傳來,有個女聲在喊:“你怎麼了?”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卻是帶著四川方言味道的普通話:“裏麵有人,他踢我!”
腳步聲很雜亂,至少有兩個人,加上剛才被水哥踢中的這個男人,對方起碼有三個人!
還沒等水哥坐起來,兩道手電筒光照到他臉上,晃得他睜不開眼。然後是另一個女聲響起,帶著點驚喜:“Water,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