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日來得晚,但依舊悶熱,宋庭玉約了我去京郊一處雅舍,正好得了閑,就一道過去了,沒成想遇見了小皇子,他懶洋洋的躺著,見我來了,將身旁的美人嫌棄的推開,“我在這京都呆了這麼久,如今再見丞相才發現,滿京妙人,都比不得丞相有姿色。”
在座的臉色微變,誰不知道我殺了北蠻的王,如今這質子竟敢這樣與我說話。
可我早不是當初易怒的顧羅衾了,我捏起一顆葡萄嚐了嚐,打趣道:“看來小皇子在京都過得不錯。”
小皇子眉開眼笑的,“那是自然,京都的風水可比北蠻的要養人,某,樂不思蜀了。”
宋庭玉從另一側的雅間過來,見了這質子,臉色微沉,眼看就要掐起來,我忙拽了宋庭玉去了裏間,“還是個孩子,同他計較什麼?如今他在京都作質子,也翻不出個什麼浪來。”
宋庭玉眯了眯眼,“不過是個質子,也敢將丞相與伎子姿色比肩。”
“誇我好看呢,唉,走吧走吧,別讓瘦猴他們等久了。”我搖著扇子,抬步進了雅間,瘦猴正在與陳蠻子劃拳,見我來了,眉開眼笑的。
“哎,如今你這相爺當得,可比你當先鋒官那會子要像個樣。”瘦猴悶了口酒,好不痛快。
陳蠻子已經喝得要醉了,不服氣,“你個精瘦猴!老子斷了個胳膊同你猜拳,你不知道讓著點!沒意思,不玩了不玩了,唉,相爺,我幹兒子呢?怎麼著,也得讓我們這些個幹爹見一見不是。
我笑著朝一旁的隨從低語了幾句,孩子就被抱了過來,如今平安一歲多了,已經會咿呀學語了,他揪著我的衣裳,在坐的誰也不怕,視線落在我臉上,又看了看宋庭玉,伸了兩個手就過去了,嘴裏喃喃著爹爹。
眾人驚呆了,哄作一團,我訕訕道:“是師父。”
瘦猴打趣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都一樣都一樣,嘖,這小子生得,同你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真他娘的俊,唉,我得抓緊娶個媳婦,將來生個閨女,咱們作親家。”
軍師但笑不語,飲著酒,兩袖清風。
嫂嫂將府裏打掃得很好,齊齊整整的,隻有我知道,她在房裏設了一個暗室,暗室裏掛著兄長的畫像,若不是孩子還小,我總覺得她要隨兄長去了一樣。
如今夏日,府裏綠樹成蔭,倒也舒坦,宋庭玉每天下了朝就跟著我回顧家,說是認了顧平安這個徒弟,他要將畢生的衣缽傳給他。
於是我們除了各自公幹那會子,旁的時間,好的跟穿一條褲子一樣。
沈司明這日下了職,將我攔在門口,“顧相,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大人此番調任一事,是由內閣與官家共同商議。”沈司明遠調嶺南一帶,明升暗降。
“我當初娶她,實屬無奈,官家私下裏命我查賀相,我當初做的那些事,或許是傷了你,可我也是為了保護你,無論你信與不信都好,我總不願帶著這樣的心事就走了。”
“沈大人此去嶺南,好自為之。”我瞧著眼前削瘦憔悴的人,忽的,再也沒有了任何感覺,如同在瞧一個陌生人。
“官場如戰場,你在朝中多加保重,下官告辭。”沈司明憔悴了許多,轉身失落的走了。
我轉身回了馬車,卻見宋庭玉盯著我瞧,我不由摸了摸臉,“怎麼了?”
宋庭玉挑開簾子,看了眼漸行漸遠的沈司明,“他被調任嶺南,也是官家的意思,無論如何,當初那樁事,他總得有個交待,不過我倒是意外,你竟然也同意了。”
將這樣一個禍害放在身邊,不是一樁好事,“聽聞醉仙樓來了幾個漂亮的,晚上過去瞧瞧?”
宋庭玉頓時黑了臉,“你堂堂一國之相,成日裏去這些醃臢地方,成何提統!”
“也是,唉還是回去陪夫人吧。”我靠著馬車,懶洋洋的,夏日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
宋庭玉以為我睡著了,拿了帕子給我擦了擦 汗,又摸出他那扇子給我扇著風,我心情很是複雜,我這樣的人,斷不能再誤了他。
上京的好姑娘不少,或許,是時候替他挑一挑了,我回了府就與嫂嫂商量了這樁事情,嫂嫂分外差異,她說,你若是願意,過個幾年,待平安再大些,便尋個由頭同他走。
可我不能走,我是顧家一族之人,亦是一國之相,我早已經走進了泥沼裏,再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