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府後院,不知何時起了陣風。風吹葉嘩沙響動,在黃昏的充訴後,連進夜晚的步伐驟然來臨。不知何時起,府裏便比往日吵雜上幾分。張玉兒接連幾日晝夜未眠,他總是嫌丫鬟、下人們毛毛躁躁,比如,那打水洗臉,這樣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他都要親力而為。他打上洗臉水,或嫌它冷了,或嫌它熱了,又添加冷水,或又添加熱水,如此反反複複,變得毛躁起來……!可說到底,到底是誰毛毛躁躁呢!
下人們都知道他跟以往判若兩人,可除了心疼,無從說起。閩心蘭昏迷不醒,連同三日;張玉兒心力憔悴之餘,卻將閩心蘭什麼都“包下!”今日,才剛剛!閩心蘭指間觸動,這可讓張玉兒為之振奮,精神又佳,暗地裏囑咐自己,今後定要“長相廝守。”
院門外,有一隻飛鶴,它通體雪白,毫無雜毛;今日仙師駕馭它到此處後,每當有路人走過,它總是抬起它高昂的頭,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大有輕藐之意。總是在這時,路人門才注意到它頭頂的那刹那嫣紅,卻給它平添了幾分欣賞之意。路人歡喜時,投食它禽肉,無論是生的,煮的,烤的……它連看都不去看一眼,這也就談不上它用高昂的鼻間去嗅動。這時,那些自以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才子就說了:“人家是仙禽,你這些個凡俗禽肉它是斷然不會吃的。”眾人駭然,問之為何?人家又說了:“當然是吃靈芝,何首烏這等靈丹妙藥了!”眾人覺言之有理,信言,投擲。起初那仙鶴還嗅動著鼻塞聞那麼兩下,慢慢的卻看都不看了,離得遠遠的。眾人又問向才子,他咳嗽兩聲,又道:“其實人家是不吃東西的!”眾人又駭然,“嗛!”言泛不信,無奈之下,那才子便逃之夭夭。
從方華山回來後,阿瑪依總是眼皮跳動,心裏莫名發虛,疑惑之下卻是心急如焚,待到了閩府,忽聽得一聲大喝:“孽畜!往哪裏來?”抬頭望去時,隻見門前站起一位道姑,觀其麵貌,三十有餘,道袍加身,卻隱藏不了她的風姿綽約,夜風襲來,衫又輕輕擺動,顯得清雅非凡,猶如落下凡塵的九天神女,清淡的臉上,卻透射出一股威嚴,讓人無法產生褻瀆之意。
阿瑪依抬起頭,低叫了一聲:“師傅!”
道姑便是晨芸。她雖這般叫起阿瑪依,但聽阿瑪依叫起一聲“師傅!”不施粉黛的臉上卻透出心哀、悲傷、埋沒摻雜其中又不知何意的色彩。
……
閩府後院。阿瑪依雙膝下跪,夜深了,或感到風大了,阿瑪依跪時又被叫起。晨芸轉過身去,手裏“碧竹潭水”越發透亮,那寶珠好似知道這為它原班主人,於晨芸掌心晃晃跳動,晨芸任它飛起,淡淡的看向它;寶珠通靈人性,飛向晨芸臉頰,輕輕觸動。晨芸右手一抹,寶珠霎然暗淡;晨芸將碧竹潭水握在手裏,頭卻不回,對阿瑪依淡淡的說道:“為師問你,依我門規。你該如何處置?”
阿瑪依雙眼通紅,又跪倒不起,木然般答道:“依照門規,阿瑪應當廢除法力,毀掉內丹,……”說到這裏,她卻啼哭了兩聲。
晨芸也不動怒,淡然的說道:“還有呢?”
“逐出師門。”阿瑪依將心一橫,滿臉堅毅的答道。
晨芸長歎一聲,清淡的臉上卻有股憐憫,她望向窗外,不知何時,轉過身來,看向阿瑪依,手裏拂塵一揮,自有股清風將阿瑪依扶起。她莫然的說道:“本門心法,講究‘勿擾繁華’,而今你動了貪戀,手上紫砂已經不複存在。你非處子之身,修我門道,終不得大成!”
阿瑪依聽聞,更顯傷心。低下頭來,說道:“師傅!弟子知錯了。”
見她知心悔改,晨芸這才臉色放緩,連歎道:“罷了!罷了!癡兒啊!”又說道:“念你這次相助蘭兒,鏟除妖孽。並不將你逐出師門。但你若是知心悔改,想修得道果,為師還有一法,你便大道有望!”
阿瑪依聽聞,又跪下身來,抬起頭,欲見她師傅麵露寬懷,不由心裏有一股熱流透徹心扉,又見道果有望,當下麵色堅毅,正色道:“師傅請講!”
當小溪流水淌過,那便是無痕;當一盞清茗沏沉,那便是無礙;當一縷長發碎落,便似玉漏,已不計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