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禎看了賀一容許久,確認她毫發無傷,扯了張椅子坐下。
本來還猶豫親子鑒定書的事要不要按下去,可他的火氣在聽說趙恩宇挾持賀一容的時候便騰地起來,破壞欲強烈。
“在你爸保險箱找到個親子鑒定書。”
趙恩宇果然變了臉色,他扯著嘴角,卻怎麼也不像笑。
“你說什麼呢?”
“十三年前的文件,那時候你多大?”
趙恩宇的頰邊肌肉止不住抖動起來,他忍不住在想,十幾歲的時候父親開始會罵他:“你不是我兒子!我沒有這樣的兒子!”
那時候媽媽已經去了,他每一次被打罵都是趴在地上揪著父親的褲子:“爸爸我錯了。”
可每說一句都會迎來更猛的鞭子和更大聲的:“不是我兒子!”
可他隻知道認錯,一次次地求著:“爸爸我錯了。”
趙恩宇用力笑著,血和淚混在一起。
他不想在聶禎麵前這樣的,可他忍不住。
原來竟是如此嗎。
他自以為是天之驕子,除了沒有聶禎漂亮外也不比他不差什麼。
聶禎長得漂亮又嘴甜,他就做不一樣的,做最勇敢膽大的小朋友。
可是為什麼爸爸還是那麼喜歡聶禎,每一次看到他們都是彎下腰來摸聶禎的臉,直起腰來衝著他:“你為什麼不學學小禎幹幹淨淨的。”
他握在手裏的蛇都還沒拿出來,爸爸就帶著人走了。
他想說,他很勇敢,抓到了一條蛇,各家爺爺們都誇他。
江阿姨,爸爸一直喜歡的江阿姨也誇他,說恩宇真勇敢。
趙恩宇陷在回憶裏,痛苦地抽不出身。
猛然感覺自己頸邊有涼意,像是尖銳物品。
他轉頭,看到賀一容慘白著一張笑臉,手裏握著碎掉的盤子。
這個傻姑娘,竟用錯邊了,最鋒利的那一邊握在她自己手心。
他笑了笑,很想摸摸她的頭。
明明輕易就可以掙開來,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他還是放下了拿槍的手。
一堆人蜂擁上來製住他。
他笑著對賀一容說:“不錯。”
她扔掉手裏的碎片,竟然落下淚來。
聶禎抱住賀一容。
她轉頭看了他幾眼,才找回情緒,不停地擦淚。
語不成句:“你來了。”
“你怎麼才來。”
“覺得他不會傷害我們,所以沒告訴你。”
“就算跟他上飛機了,他也不會傷害我們。”
“他隻是……”
賀一容漸漸平靜下來,發現自己竟然在為趙恩宇找理由。
他雖然可憐,可他也是罪惡的。
雖然罪惡不是對著她們的,可他始終是罪惡的。
趙恩宇被鉗住,半跪在地上,正被人搜著身,他再沒有一點掙紮的意思。
見賀一容看過來,竟朝她笑了下。
賀一容掙開聶禎的胳膊,走過去也半跪在地上。
將衣袖拉長,布料攥在手心裏擦著他頸邊的血,被自己劃出的血跡。
如他所說的,在最開始的時候是他護著自己。
如自己相信的那樣,趙恩宇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他。
可她還是將他劃出了血。
趙恩宇笑著看她:“小容,剛剛對不住。”
又轉頭看向楊惠卿:“惠卿姐,剛剛對不住。”
賀一容不受控製地又落下淚來。
趙恩宇被拉起來準備帶走的時候,他又回頭。
看了一眼季青林和他懷裏的楊惠卿。
突然來了一句:“小時候季爺爺還誇我呢,說我最大膽,要是在戰場上這幫孩子裏就我最不怕死。”
又看向聶禎和賀一容。
“我是沒辦法參加你們婚禮了,小禎,好好對她。”
聶禎緊了緊賀一容:“要你管。”
賀一容下飛機時是被聶禎抱著下去的。
她似乎累極了,上了飛機就將毯子罩在身上,頭也蒙住,不露一根發絲出來。
好在人瘦,腿蜷縮起來,不大的薄毯把她遮了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