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三章(3 / 3)

水溶躊躇滿誌地說道:“玉兒,你不要長人家誌氣,滅自家威風嘛,不就是去拔老虎嘴裏的牙嗎?這不算難事。”

“真的,我這不是在長人家誌氣。你沒聽人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嗎?這明的敵人好打,暗的敵人難鬥。我猜隱藏在這暗處的敵人不光很狡猾,肯定勢力還很不小。要不然我爹爹生前,怎麼至死都沒對我透露半點口風呢?”黛玉慢條斯理地細心分析道。

水鏡細心觀察著黛玉,見她開始情緒有些激動,現在卻變得很冷靜,比一個城府很深,善於老謀深算朝臣,還要能存得住氣。

這辦小小年紀的女孩兒,能如此這般,確實為天下少見。

依著水鏡原本想法,他以為黛玉看過信之後,會傷心難過地掩麵大哭,然後求他幫著為父報仇雪恨。

出乎意料的是黛玉無聲地掉了一會子眼淚,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從黛玉的話音裏,水鏡感覺到她似乎覺察到這不僅僅是一樁個人恩怨,而是與朝廷安危有關的大事。

她好像已經意識到這樁陰謀,會牽涉到很多朝廷大員。

水鏡瞧著黛玉,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他極度地愛戀黛玉的稀世美貌,更愛慕欣賞黛玉的聰慧與冷靜。

他覺得黛玉不是凡人,她是天上嫡落人間的仙女。

他覺得自己很痛苦,他是皇帝,他可以擁有天下一切,卻不能擁有這位美麗可愛的小仙女。

他作為一個男人,竟然忍不住要嫉妒自己最心愛兒子的幸福。

《舊史新編》這本書裏的信箋,是水鏡親手放進去的。

他刻意地信箋折疊後,讓信箋露出“前巡鹽禦史林海死亡之疑”的字眼,是他故意安排的。

這本書放的位置,也是他經過大腦考慮過的。

要黛玉去看剛上進來的書,是他刻意營造的契機。

水鏡究竟為什麼要如此這般去做?

除了做皇帝的機警善疑,不願相信任何人的本能之外,水鏡自己也無法解釋自己的這種舉動,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何要如此去做?

水鏡內心極愛黛玉,他願意為黛玉的幸福快樂,掃除一切障礙。哪怕是太後皇後,隻要傷及到黛玉,他都會毫不手軟地除去。

就是他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準有任何傷害黛玉的行為!

可是,他卻讓黛玉去過苦寒之地——西北。

讓黛玉去西北,說是為了黛玉的安全,其實在京城,有他這位天之驕子保護,黛玉怎麼會不安全?

黛玉去西北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內心不斷地思念著黛玉,一遍遍地說是為了黛玉安全考慮,才出此下策的。

每當這樣告訴自己的時候,他都要忍不住苦笑,腦子裏會毫不客氣地推翻自己的言論。

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水溶不在,他控製不了去玉園的想法,更控製不了自己去玉園的腿。

不要說麵對黛玉,就是想起黛玉,他都會有不為人知的羞恥念頭。

為了保衛江山社稷,也為了保衛做父親的尊嚴,更為了不讓聰慧敏銳的黛玉洞察到自己的內心活動,也為了自己能在黛玉心目中永遠維持自己高大形象,他是迫不得已。

當他聽到水澈去西北途中遇難,他心裏第一閃出的不是水澈,而是黛玉清麗絕俗的麵影。

當他看見格爾沁王送回的“水澈”棺木,他在悲痛欲絕的時刻,心中竟然冒出這裏躺著的,怎麼不是溶兒!

他時常在心裏想:倘若能有來生,他一定會與溶兒換個位置: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能與心愛的人相攜一生,白頭到老。

今天,他所做的一切,隻是想能聽到黛玉的請求,他願意動用舉國之力,滿足黛玉的願望,讓黛玉懂得並感覺到自己對她的深切關愛。

水鏡艱難地說道:“溶兒,為父也在想著,這事真的如玉兒所言,確實不是一件簡單容易做得事件,這裏麵也許暗藏著不小的陰謀,不是你與玉兒能解決了的事情。玉兒,讓父皇好好想想,相信父皇會為你處理好的。答應父皇,不要難過,好好過年,好嗎?”

盡管黛玉與水溶還沒有大婚,嚴格說來,黛玉還是林家姑娘。

然而,水鏡每次與黛玉說話,都刻意地自稱自己為父皇。

黛玉垂下頭,眼睛裏包含著淚水,小聲說道:“聽憑皇上安排。”

看著黛玉悲傷的樣子,水鏡包藏得最嚴密,最不願表現出的,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仿佛遭到了最致命的打擊。

他極為頹廢地坐在那裏,顯得很無力,也很無奈地瞧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