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站不許停車。”
男人聲音低沉,不容置疑。
駕駛員使勁兒搖頭,臉漲得通紅,眼睛都快凸出來了,指著操控麵板直擺手。
火車是電腦操控,停不停不由他。
男人翻出了一把匕首,刀尖精準地貼上了他的大動脈,麵不改色。
“你有辦法,看你想不想。”
此時車窗外遊來幾個人,就是剛才葛鍾良看到那幾個,在車頭燈光的照射下,他們的頭發、衣服好像海草漂浮在半空緩緩搖擺。
他們對著男人打了個手勢,男人點頭,刀尖已經在駕駛員的脖子上戳了個血印。
駕駛員本來眼神無望,正猶豫時,目光向通道不經意地瞥了一眼。
男人迅速察覺到了這個眼神,手裏一根好像銀絲一樣的東西一甩。
站在門口的乘警的手腕被纏住,槍口抬不起來。
乘警正拚命掙紮,另一名列車員已經到了門口,二話不說接向乘警手裏的槍,“兄弟,讓我來!”
乘警順從地脫手,誰知那列車員卻反手抽出他的手銬,直接將乘警反手銬住,他這時才發現這列車員的製服穿得很隨便,胸口開敞,露出裏麵那件NIKE。
自己居然被他們的同夥給騙了——這是乘警的想法。
可他當時無暇去看對麵的男人,否則馬上會捕捉到他臉上那稍縱即逝的疑惑——男人也不認識這個小子。
但是,隨著葛鍾良一邊騎上乘警後腰,一邊抬頭對著男人露出一個忠誠無比的笑容時,男人立刻明白了他的立場。
這一係列的操作,讓男人對葛鍾良瞬間露出些許讚賞。
“大哥,這些人我幫你搞定!”
男人意外的淡定,掃了眼車門,葛鍾良當即會意,後腿一勾關上車門,反手將門鎖死。
駕駛員已經被懟到了操控板前,按著幾個按鈕,通話器裏傳來詢問的聲音,被男人給關上了。
車窗外,站牌呼嘯著後退,火車沒停,繼續向前狂奔。
在視野寬闊的擋風玻璃裏,葛鍾良看到樹葉在半空飄動,好像水草搖擺扭捏,前方是一個礦山的隧道,黑黝黝的巨口,好像正在將他們吞入深海中。
就在即將駛入隧道之際,一個尖尖的木質船頭突然從隧道中衝出來。
正和火車相對。
男人鬆開駕駛員,向門外走,經過葛鍾良身邊眼皮不抬地問了一句。
“會遊泳嗎?”
不等葛鍾良回答,男人已經鑽進來時那個洗手間開窗跳出去,一邊走一邊脫掉外套,葛鍾良看著他的背影,盯著那件黃馬褂上紅色的星圖,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陣水浪迸濺,拍在葛鍾良臉上,他難以置信地聞著海水的鹹味。
此時一種極大的刺激感像海浪一樣將他湮沒。
葛鍾良感覺自己正在鑽進一個巨大的秘密裏。
他最喜歡秘密,像狗看到骨頭,毫不猶豫跟著衝到窗前。
男人在窗外的林海中漂浮著,好像一條人魚,一個挺身踩水向前遊出去幾米。
葛鍾良迫不及待已經做好了跳入水中的準備。
就在這時,男人的動作突然停滯,身子直直摔在地上。
不是掉進水裏的聲音,而是悶沉地砸在雪地上。
海水沒了,海風的味道也沒了,速度之快,好像從來沒出現過。
那個男人也沒了。
葛鍾良背後的走廊裏響起乘警和列車員驚呼的聲音。
他深吸了口氣,脫掉列車員的衣服隨手一卷塞在廁所裏,強作一臉淡定,趁亂鑽回列車長的房間。
外麵的嘈雜聲一直持續到下一站,他們沒有找到剛才那個男人,也沒人懷疑會有哪個明火執仗的家夥敢藏在列車長的房間裏,甚至剛才那一通人畜無害的表演反而成了列車長對他的特殊照顧,在混亂中給他開門下了車。
葛鍾良拿著列車長開的證明和現金,帶著一褲管的手機,還有心中巨大的謎團,在下一站下了車。
剛出站,一輛越野對他打了下喇叭。
副駕上坐著的,就是剛才那個中年男人。
後來過了很久,葛鍾良才知道他本名叫罕穹,當時隻覺得這人挺奇怪,尤其是他身上那件畫著鬼畫符的黃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