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椿雙刀劈下之際,一潑紅血就從刀刃下湧了出來,當兵的睜大雙眼跪倒在地。
被劈裂的頭骨使他一瞬斃命,痛到極點,也快到極點。
這一刀過後,龍椿便恍惚起來,她知道,這是她體力告竭的征兆。
龍椿冷眼看著距離她僅一步之遙的追兵,十分想再上前廝殺一場。
可顫抖的雙手,打彎的雙腿,汗濕的脊背都已經在告訴她,她氣數已盡了。
龍椿昂著頭向後倒去,想起一個鍾頭前她喂給韓子毅的那顆白藥。
她想,要是柑子府的人都還在,她或許就不會把藥給韓子毅吃了。
那藥有十全大補丸的功效,是同仁堂老爺子留給她的保命藥。
大約是七八年前,柑子府剛剛有了點名聲的時候,恰逢同仁堂的藥廬被一幫小毛賊洗劫。
龍椿聽了這事兒,連夜追凶而去,隔日便把十五顆人頭送到了同仁堂櫃前。
也是那時候,老爺子神神秘秘從內堂拿出一個掐絲琺琅的小盒子來,隻說。
“小崽子,我知道你做的什麼生意,你今天替同仁堂討了公道,我自然記你的情,這白藥是我爹在宮裏給皇上切脈有功,得的老佛爺的賞,正兒八經保命的東西,等你哪天翻不了身的時候,就把這個吃了吧”
彼時的龍椿青春正盛,見了這藥也不稀罕,還說。
“我學這一身本事為的就是翻身,誰還敢叫我翻不了身?”
老爺子聞言隻是笑笑,隨後又擺擺手。
“狂吧你就,皮猴兒”
彌留之際,龍椿彎唇一笑。
她渾身上下都已經脫了力,此刻隻覺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像是浮在雲端一般輕盈舒適。
龍椿覺得自己死在今天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的弟弟妹妹剛走沒多久,連三年也沒過。
倘或他們走得慢,那她現在趕去陰曹相會,肯定也是來得及的。
至於韓子毅麼......她都把白藥讓給他吃了,已然夠得上情深義重這四個字了。
倘或他有心,他就應該為自己戴孝三年,終生不娶,再燒個萬兒八千的紙錢給她。
想到這裏,龍椿忽而傻笑了一聲。
還是算了吧,她想。
他還是可以另娶的,那樣多愁善感的一個人。
餘生要是沒有人陪著他抹眼淚,過日子,他必然就要寂寞起來。
寂寞的滋味龍椿也曾嚐過,流落街頭那幾年,她嚐心苦口苦。
直到後來有了雨山,梅梅,她才不覺得苦了。
她希望在她死後,韓子毅也能這樣。
他有親人也好,有情人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