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侯府中,留影院裏的玉蘭花在微風中顫顫巍巍地攀上屋簷。
屋內,矮桌上精致鏤空小香爐飄出嫋嫋青煙,女子身著赭色縷金蝶紋月華裙,頭上簪著鏤空牡丹形瑪瑙釵,慵懶地斜倚在軟榻上,緊閉的杏仁般的眸子緩緩睜開,頓時屋內也亮了幾分。
顧清渺倏地從榻上起身,急切地跑到銅鏡前。
鏡中照映出她白皙穠麗的麵龐,一雙眸子卻朧著不合年紀的沉靜。
她愣愣地與鏡中的自己對望。
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一道新月的弧度。
疼痛在掌心蔓延。
她回來了!
顧清渺輕撫著細膩潤澤的臉頰,緩緩的唇角上揚,內心的喜悅噴湧而出。
父親,兄長都還活著!
她迫不及待地奔往書房。
前世,父親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京中,闔府悲痛。
僅僅不過兩日鎮遠侯府通敵賣國的消息傳遍京城,尚沉浸在悲痛中的她被關押在獄,兄長也被革職查辦,她在獄中等呀等,隻等到兄長伏誅自盡的消息。
悲傷過度在獄中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卻是在陌生的環境,身旁的侍女告訴她,這是懷清侯世子蘇雲亭的府邸。
顧清渺目光空洞,對侍女的話充耳不聞,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找與她定下婚約的吏部尚書之子李辭言,讓他幫父兄申冤。
強撐起身子,往門外奔去,絲毫未注意到侍女略帶憐憫的神情。
好不容易跑到李府,高掛的紅燈籠,隨處可見的紅綢子,進進出出的下人臉上洋溢著喜悅。
她呆滯了一會,不可置信地抓住身邊路人,嗓音微顫,“李府…是有什麼喜事嗎?”
“人家兒子和公主成婚,天大的喜事!”
成婚…和公主成婚,她不由的後退了半步,笑出聲來,聲音滿是悲涼,雙眸似蒙了一層霧,讓人看不清。
鎮遠侯府家破人亡,李府高朋滿座、喜迎新婦!
顧清渺死死咬著下唇,血漬滲出也未鬆口,眼底恨意湧現。
了無生意她淋著雨渾身濕透失魂落魄地在街上遊蕩。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看著眼前素手撐傘,一身白衣的男子,顧清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男子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把傘移到她的頭頂。
她身子本就虛弱沒有調養好,又淋了大雨,更是雪上加霜。
很長一段時日,都是昏昏沉沉地在榻上度過,滿屋子都彌漫著苦澀的湯藥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往日的懷清侯世子也成了如今手握重權的攝政王。
倚在軟塌上顧清渺,望著窗外的那株光禿禿的梅樹,聽到院子裏侍女、奴仆談論著攝政王為鎮遠侯府翻案的事情。
她怔愣凝視著,酸澀無力的痛楚湧上心底,臉上浮現一抹釋然的微笑,早已流幹的淚水奪眶而出。
父親、兄長,你們的仇報了!
鎮遠侯沒有通敵賣國,是二皇子為了兵權設計陷害,如今他被圈禁在府,牽涉其中的官員盡數歸案。
顧清渺對著妝台梳妝打扮,難得換了身色彩豔麗的衣裳,她要親自向蘇雲亭道謝。
侍女在前引路。
一陣打鬥聲傳來,她急忙快步前去,看著從身後逼近蘇雲亭的刺客,想也沒想就衝上前去一擋,冰冷的匕首紮進了她的胸前,嘴唇抽動,來不及說出那句謝謝,便死在蘇雲亭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