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泯君看完信之後笑得趴在床上完全起不來,還說我就算將來被破國滅家,也可以靠說書為生,然後用朱色的筆在“沉魚落雁”和“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美人”等形容我美貌的詞上打了數個紅圈圈,我對此憤懣不已,最終重抄一遍寄了出去。

雖然我派的人是幾乎不眠不休地要送去,但時間也夠久了,我和無泯君並未期待回信,我也大抵可以想象得到我年輕的皇弟和太後是個什麼反應,然,現在我也決計是顧不著他們了。

東源國到西泱國並不很遠,隻是我和無泯君要做足禮節架勢,帶的下屬和聘禮數以萬計,我坐在轎中偶爾回頭,隻能看見近處的人,再遠點就是一大片的灰塵飛揚了。

當然,中途也是少不得什麼刺殺之類的事情,但侍衛太多,基本上我和無泯君是看不到刺客他們就都死了的,刺客全都是來刺殺無泯君這個暴力前太子的,也就是現在的我,我原本躍躍欲試,每次卻都毫無機會,真是可惜。

途中舟車勞頓自不必提,我和無泯君終於趕到東源國,國門口,便看見許多紅金式樣的東西,轎子,布匹,首飾,應有盡有,皇弟居然親自到來,在門口迎接我倆,無泯君原本是想擺架子的,但後來終於想起來他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隻好悻悻然下車,同我一起和皇弟假裝友好談話。

之後去了東源皇宮,我出去也不過不足一月的時間,但現在再回到故地,卻好像已是彼生之事了一般。

——不過,也的確如彼生一般了。

所有東源國的人見了我,無一例外是擔驚受怕又厭惡的樣子,對著無泯君,反倒是和善得不得了,還帶著一點同情,好像是說“為了國家,嫁給這個人渣,你受苦了”,搞得我真想仰天長嘯,吐血三鬥。

無泯君偏偏不知道好歹,私下不斷同我抱怨:“東源國這些人怎麼回事啊?看我那是什麼眼神啊?”

我懶得理他……

我們兩人去了皇宮,皇宮之中早已設好宴,隻等我們二人入席,我和皇弟同坐最首,無泯君坐我下側,太後坐皇弟下側,無泯君正和太後麵對著麵,而再底下便是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在這樣的時刻,全都不敢發一聲,實在窩囊。

大家都不斷側頭看我這個暴君,被我發現,又馬上低頭唯唯諾諾地吃飯,再看太後和無泯君,太後正神色複雜地看著無泯君,眼神裏帶了一些以前從沒有的憐惜,而無泯君完全不搭理他,自己一個人埋頭吃著幾道西泱國中少見的菜,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丟盡長宜公主的麵子……

看她這樣,太後不但不怪罪,反而還微微地歎氣,搖了搖頭,好似在說“可憐的孩子,隻能以吃泄憤了……”抑或是說“哎,難不成西泱國不給飯吃?”

我沉默很久,最終真的以吃泄憤……

這一場宴會持續了很久,其間不斷說著客套話,大家態度太過卑躬屈膝,我不忍見自己族人如此德行,於是說自己累了,打算回去。

無泯君嘟嘟嘴,小聲道:“我還沒吃夠……”

無泯君飯量一向很大,我覺得我會一直胖下去……我習慣性地瞪他:“吃什麼吃?回去!”

結果自然這一幕被盡收在百官眼中,他們一個個都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大概覺得我一直很虐待長宜公主……

我無語地放緩聲音:“皎兒,我們先回去吧……你不累嗎?”

無泯君正在喝湯,聞言立馬噴了出來,極其不雅,眾人臉色青黑。無泯君卻擦了擦嘴,淡定道:“好,我們回去……”

他顯然是在憋笑,因此聲音含混不清,卻倒像是哭腔,所有人紛紛側目,大概都覺得我們正在做戲,而無泯君,也就是長宜公主,隻怕委屈得已經快哭了。

我壓低聲音:“快滾回去……”

待我們二人終於可以回他們準備好了的寢宮休息之後,我才想起來一件事——剛剛有個人一直盯著我和無泯君看,那人是我以前眾多師父中的一個的徒弟,喚作原鬱,同我也算從小一起練功到大的,現在已是禦前帶刀侍衛,他和我關係不好不壞,盯著長宜公主看也沒什麼,可是他剛剛不知怎的,還一直用殺人的目光看著我,也就是無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