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隻道:“無泯君,你這人也真是……”
真是如何,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教我把盛安召回來,再妥帖對待她,隻因我開始說了一句“你知道嗎,她剛剛一襲素衣,耳邊帶著白色的花骨朵……”,他就讓我幫她換朵花,竟也因此果然得到了盛安的巨大回饋——要命的情報。
無泯君比女人還了解女人,真不知道是生了一顆怎樣玲瓏又扭曲的心……
無泯君看了看我,道:“怎麼?”
我搖頭:“也沒什麼了,隻是覺得盛安實在可憐。”
“剛剛騙她的人中可也有你,”無泯君扯了扯嘴角,“現在還說什麼空話。”
我歎氣:“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她可憐。被我騙,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
“哎,你怎知道盛安會告訴你那些。”
“很明顯,他們既然要行刺,就不可能隻做一次這麼不可能成功的嚐試。但我無法具體預測時間,所以剛好套盛安公主的話。”他淡淡道。
我搖了搖頭:“智近於妖,無泯君,我真怕天妒英才,你命不久矣啊。”
無泯君陰惻惻地道:“放心,身為我的皇後,你要殉葬的。”
“……”
我瞥了他一眼,道:“那你打算就這樣了?讓她去南紋國?那她其他族人呢?”
無泯君道:“殺了唄。”
我瞠目結舌:“啊?你不是說才當皇帝,不能給人暴君的形象,不能亂殺人麼……”
無泯君淡淡一笑,道:“誰說我亂殺人了?盛安公主不是告訴了我們嗎,而且……還留下了證據。”
我一怔:“那三個字?”
無泯君笑著點了點頭,拈起那寫著“願君安”三字的宣紙:“裱好來,抄休邑王家。無論老少,無論婦孺,皆誅。”
“……”我愣愣地看著無泯君,半晌,搖頭道,“我不下令。”
無泯君冷聲道:“又怎麼了?”
我道:“你騙盛安公主便也罷了,現下好生防範便是,幹嗎殺她全家……”
“現在預防一次,以後可就難以預料,長宜公主,你自己菩薩心腸,可別連累到我啊。”無泯君靠近我,“我一直覺得你雖然有時候呆了些蠢了些,但還是識大體的,可別在這種時候亂發同情心。對敵方的仁慈便是要將自己的性命懸在刀刃上,你敢賭,我還不敢。”
“……”
我莫名有些憤怒,又覺得無法反駁,看著自己的臉上有著與之不符的冷漠與狠辣,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想。
雖然無法反駁,但我依舊不肯說話,隻以沉默表示抗議——反正現在我才是皇帝,他也不能做什麼。
無泯君瞪著眼睛看了我半天,終於歎氣道:“好好好,不殺就不殺……我給休邑王家人寫封密信,告訴他們我已知道他們計劃,但並不準備對他們動手,隻讓他們乖乖聽話,再有下次,必死無疑。再告訴他們盛安公主我也沒動,但送去北昌國了,如果他們還想要休邑王的那筆錢的話,就快點去北昌國追。”
我立馬表示同意,並為無泯君的改變感到由衷的高興,無泯君對此隻是冷冷一笑:“要不是身體換了……”
我默默地打了個哆嗦。
當晚偌大皇宮中果然平安無事,第二日也傳來休邑王舉家被貶,自動遷往北昌國的消息,我鬆了口氣,無泯君卻不甚高興,但他高興不高興,從來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中。
守喪七日過去,我和他便浩浩蕩蕩地趕往東源國,這期間我已經以長宜公主的身份給東源國寫了一封信,簡單地表達了一下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這寫的,同我們和太師說的理由完全不同。
我寫我去刺殺他,兩人對打,在晦暗不明的燭火中四目相對,他玉樹臨風,我沉魚落雁,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在這曆史性的一刻忽然愛上彼此,他棄劍等死,我卻難以下劍,兩人在幽深的黑夜中僵持,最終他決定要美人不要江山,我決定放下國仇家恨,兩人本打算就此歸隱,卻剛好碰上北昌國的事情,於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從此結發相守,舉案齊眉。
信的末尾說:長宜雖辱使命,亦不辱使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