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周刊突飛猛進之後,時時立在時代的前線,獲得國內外數十萬讀者好友的熱烈的讚助和深摯的友誼,於是所受環境的副迫也一天天加甚。我參加蔡孑民、宋慶齡諸先生所領導的民權保障同盟不久以後,便不得不暫離我所愛的職務而作歐洲之遊。在這時候的情形,以及後來在各國的狀況,讀者諸君可在《萍蹤寄語》初集、二集和三集裏麵看到大概。我於前年 9月初由美回國,剛好環遊了地球一周,關於在美幾個月考察所得,都記在《萍蹤憶語》裏麵,在這裏不想多說了。回國後主辦《大眾生活》,反映全國救亡的高潮,現在有《大眾集》留下了這高潮的影像。隨後在香港創辦《生活日報》,這在本書《在香港的經曆》一文裏可見一斑。自\"九·一八''''國難發生以來,我竭盡我的心力,隨同全國同胞共赴國難;一麵盡量運用我的筆杆,為國難盡一部分宣傳和研討的責任,一麵也盡量運用我的微力,參加救國運動。
十幾年來在輿論界困知勉行的我,時刻感念的是許多指導我的師友,許多讚助我的同人,無量數的同情我的讀者好友;我常自策勉,認為報答這樣的深情厚惠於萬一的途徑,是要把在社會上所獲得的信用,完全用在為大眾謀福利的方麵去。我深刻地知道,社會上所給我的信用,絕對不是我個人所造成的,是我的許多師友、許多同人以及無量數的讀者好友直接間接所共同造成的。因此也可以說,我在社會上的信用不隻是我的信用,也是許多師友、許多同人乃至無量數的讀者好友所共有的。我應該盡善地運用這種信用,這不隻是對我自己應負的責任,也是對許多師友、許多同人乃至對無量數的讀者好友所應負的責任。
我這信用絕對不為著我個人自己的、私的目的而用,也不被任何個人或任何黨派為著私的目的所利用,我這信用隻許為大眾而用。在現階段,我所常常考慮的是:怎樣把我所有的能力和信用運用於抗敵救亡的工作?
我生平沒有私仇,但是因為現實的社會既有光明和黑暗兩方麵,你要立於光明方麵,黑暗方麵往往要中傷你,中傷的最容易的辦法,是破壤你的社會上的信用。要破壤你在社會上的信用,最常見的方法是在金錢方麵造你的謠言。
我主持任何機關,經手任何公款,對於帳目都特別謹慎;無論如何,必須清會計師查帳,得到證書。這固然是服務於公共機關者應有的職責,是很尋常的事情,本來是不值得提起的。我在這裏所以還順便提起的,因為要談到社會上有些中傷的造謠陰謀,也許可供處世者避免陷害的參考。
也許諸君裏麵有許多人還記得,在馬占山將軍為抗敵救國血戰嫩江的時候,《生活》周刊除在言論上大聲疾呼,喚起民眾共同奮鬥外,並承國內外讀者的踴躍輸將,爭先恐後地把捐款交給本刊彙齊彙寄前方。其中有一位\"粵東女子\"特捐所得遺產二萬五千元,親交給我收轉。這樣愛國的熱誠和信任我們的深摯,使我們得到很深的感動。當時我們的周刊社的門口很小,熱心的讀者除郵彙捐款絡繹不絕外,每天到門口來親交捐款的,也擠得水泄不通;其中往往有賣菜的小販和挑擔的村夫,在櫃台上伸手交著幾隻角子或幾塊大洋,使人看著發生深深的感動,永不能忘的深深的感動!當時我們的同事幾於全體動
員,收款的收款,算帳的算帳,忙得不得了,為著急於算清以便從早彙交前線的戰士,我們往往延長辦公時間到深夜。這次捐款數量達十二萬元,我們不但有細帳,有收據,不但將捐款者的姓名公布(其先在本刊上公布,後來因人數太多,紙張所貼不資,特在\"征信錄\"上全部公布,分寄各捐戶),收據也製版公布,並且由會計師(潘序倫會計師)查帳,認為無誤,給與證明書公布。這在經手公款的人,手續上可說是應有盡有的了。但是後來仍有人用文字散布謠言,說我出國視察的費用是從捐款裏括下來的!我前年回國後,聽到這個消息,特把會計師所給的證明書製版,請律師(陳霆銳律師)再為登報宣布。但是仍有人故作懷疑的口吻,抹煞這鐵一般的事實!這樣不顧事實的行為,顯然是存心要毀壞我在社會上的信用,但是終於因為我的鐵據足以證明這是毀謗誣蔑,他們徒然\"心勞日拙\",並不能達到他們的目的。
我們隻要自己腳跟立得穩,毀謗誣蔑,是不足畏的。
(原載 1937年 4月上海生活書店《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