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大火燒了足足十餘天才徹底熄滅,唐家堡上上下下,無一生還。
唐澈死了,他抱著他最心愛的孩子死在了徐輕塵的手下,但他沒有倒,他站在唐家堡的門前,寧死不折。
就像當年他在唐縱橫的墓前發過的誓言一般,他將用生命去守護唐家堡,至死方休。
他守護了,他也盡力了。
徐輕塵隻用了一團火,便將唐家堡燒個幹淨,那火吞噬了一切,不曾因為塞北的寒而退讓半分。
濃煙繚繞了整整一個月。
而事後,當人們重新站在唐家堡的廢墟之上時,隻有落滿了白灰的殘骸,唐澈與唐無情的骨血已經永遠的與唐家堡融成了一體,再也無法分割。
唐澈用生命將他的一切鎮在了冰冷的塞北,他死前終於沒有愧對任何人,以死將一生的恩怨還清,帶著他的孩子去另一個世界追尋他的一切,溫柔,唐縱橫,以及所有的、已經故去的好友。
他的死,也正如同他在上古的傳承一般,寂門歐陽,孤獨的死亡之所。
而這件事,終於給整個東洲,敲了一個振聾發聵的警鍾。
決定大陸生死的硝煙,終於被唐家堡的覆滅點燃,而很快,他將布滿整個東洲。
正如同徐輕塵所言:
——遊戲,開始了。
唐笑終有一天會為了她的無情懺悔,但不是現在。
而就在這裏,她將失去她一生中——她作為唐笑的一生中,而不是作為顧念之轉世的一生中——最為珍愛她的人。
隻可惜,還沉浸在唐無情的遺忘中的她,無法看清。
到最後一切風波歸於平淡的時候,她常常在想,也許自己並沒有那麼聰明,她隻是將使命完成,然後狼狽的逃出了這個巨大的圈子裏,與一個對她不賴的男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僅此而已。
在沒有什麼愛情可言,也沒有什麼情深可講,隻有平淡,隻有相待如賓。
可那又沒有什麼不好,這就是唐笑想要的,她無數次的夢見過這樣的情景,深山綠林,溫酒泡茶,膝下有子,其樂融融。
再沒什麼宿命與不得已,隻有空虛——足以讓天地消亡的死寂。
唐笑又做了一個這樣的夢,她躺在江一歎的懷裏,莫名覺得很溫暖,那種讓人聞風喪膽的空虛,也許很不可思議,但是對於現在的唐笑來講,就是最安心的歸處。
她最後隻記得看著徐輕塵怪異的跳起了舞蹈,而江一歎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用手指抵上了她的額頭,似乎有一道暖流自他指間湧入了腦海,隨後便渾渾噩噩的不再記得任何事情。
但,很安心。
就像還未出生的時候,對於世界,對於任何事情都毫無概念,混沌一片,沒有使命與宿命,隻有一個朦朧的自我,不會去傷害,也不會被傷害。
她好想一直睡下去,就像從未來到這個世界一樣,不知道為何,她隱約間總覺得,一旦醒來,就會有噩耗入耳。
可她還是聽見了呼喚,一聲疊著一聲,無窮無盡,那聲音她很熟悉,但卻想不起是誰。
“唐笑。”
“唐笑。”
“唐笑,醒醒。”
唐笑緊閉的雙眼動了動,但眼皮卻宛如千斤重一樣,睜不開,身上半分氣力好似都被人拔去了,就連思索說話人是誰的力氣都離開了她。
“唐笑,醒醒。”
呼喚的聲音裏有了一絲焦急,唐笑費力的猜想著可能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