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聚把晁承興拉了起來,鬆了手,歎息道:“你昨天去參加遊行之後,冬雪也去了,我不放心,跟著去了,冬雪差一點被警察追上,那個王家的小子,被警察打得頭破血流,還有好多學生被打得滿地亂竄。”
晁承興“啊”了一聲:“王長庚被打傷了嗎?”
常家聚不冷不熱地道:“你放心,他死不了,不過這小子還有點血性,他是為救冬雪被打傷的。”
晁承興以為他要放自己走了,說:“家聚哥,你也看到了,政府腐敗,國家弱小,總要有人挺身而出才行呀。”
常家聚正色道:“你別和我說這些,信義叔不答應放你走,我就不會放你走,跟我回去。”
常家聚不由分說,把著晁承興的肩膀就往回走。晁承興掙紮不脫,又打不過常家聚,一咬牙道:“我會說服我爹的。”
常家聚道:“其實我不反對參軍,但參軍要堂堂正正地去,這樣偷偷摸摸算什麼呢?”
晁承興想想也是,這樣偷偷摸摸跑掉,名不正言不順,要參軍也要堂堂正正去參軍。晁承興和常家聚回家,心中一直在想,該如何說服父親讓自己去參軍!晁承興回到家,睡了一覺,醒來快中午了。剛出門就看到妹妹晁冬雪站在門外,問他:“二哥,你沒有去學校?”晁承興道:“我不去學校了,我要去參軍。”
晁冬雪驚訝地道:“爹會很生氣的,昨天我遊行的事情,家聚哥沒有告訴爹,但今天家聚哥不讓我去了!”
晁承興苦笑了一下:“我也是被他抓回來的。”晁冬雪有些擔心地道:“現在如何是好?”
晁承興道:“你別出去遊行了,你是女孩子,太危險了。遊行也沒有什麼用,我先去說服爹,讓我參軍。”
晁冬雪雙眉一揚:“二哥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我們全北平的大學生都在遊行呢,怎麼能說沒有用呢?”
晁承興道:“對付豺狼,喊聲隻能嚇跑它,拿起槍才能打死它。”晁承興到了店鋪之中,店鋪裏沒有客人,父親在櫃台裏,哥哥在櫃台前清點貨物。
晁信義看到晁承興,麵無表情。晁承興走過去,低聲說:“爹,我要和您談談。”
晁信義站起來,走到招待客人的茶幾前,坐在椅子上。晁承興跟著過去,站在他的對麵。
晁信義上上下下地看了晁承興一陣,淡淡地說:“你想說什麼,是不是參軍的事情?”
晁承興恭敬地回答道:“是。”
晁信義微微一顫,把目光移開,回答道:“昨天不是說得很清楚嗎?你哪裏是去當兵,那是去當漢奸。”
晁承興說:“爹,中國那麼大,軍人那麼多,有血性的中國人是不會死絕的。二十九軍在喜峰口的戰鬥,您總該聽說了吧。宋哲元、張自忠、馮治安、劉汝明、趙登禹,這些都是有血性的中國人。我去投二十九軍。”
“那更不能去。”晁信義說。晁承興不明白,問道:“為什麼?”
晁信義說:“你不想一想,二十九軍是誰的軍隊?西北軍的老底子,馮玉祥的部隊。當年,中原大戰,就是這支軍隊打的,沒讓老蔣吃虧。老蔣會信任這支軍隊嗎?一旦打仗,肯定把這支軍隊送到前麵當炮灰。”
晁承興認真地道:“爹,其實我早就想過了。這些年我們京西胭脂鋪越來越難了。為什麼,您想過嗎?不就因為我們沒有出一個官員嗎?而現在,如果不參軍,能當上官嗎?我想參軍,其實也是為了我們晁家。我是大學生,留過學,在軍隊一定更有發展前途。如果有一天我當上了官,對我們京西胭脂鋪不是更好嗎?”
這不是晁承興的本意,但為了參軍,他隻能拿出這個理由。
晁信義也是一怔,這一點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惜的是,他隻有兩個兒子,如果像他的父輩那樣,有很多兒子,他一定會送一兩個去參軍。
晁信義正在考慮怎麼對兒子說,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大聲地喊自己。聽這個聲音很熟,晁信義顧不得兒子,立即站起來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見常威闖了進來。
常威也有五十多歲,緊紮短打,肩膀上背著一個褡褳,一身風塵。人還沒進門,就在大聲地叫信義哥。他的身後跟著黃包車夫。車夫在後麵喊:“先生,您還沒付錢呢。”
晁信義對跟在後麵的兒子道:“你去付車錢。”自己則上前一步,拉住常威的手,道:“常威,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喝茶。”
常威並沒有隨晁信義進去,而是把褡褳打開,拿出一封信來,急切地道:“我哥病重,讓我送封信給你!”
“大哥病了?”晁信義頓時變色,忙撕開信,隻有短短幾句:
信義弟,為兄病重,恐不久於人世,盼弟及紅藍妹子、兒子家聚,到河北滄州一聚,以了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