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的嗓音很淡,像是一點兒不在意一般,將帕子扔到一旁,眼神卻帶著幾分高深莫測,靜靜地打量著冄曰。冄曰身體虛弱,腦袋卻十分清醒,冷冷道:“你不必揣測我,也不必揣測鈺妃娘娘。你隻需明白,鈺妃娘娘渴求的東西,與你渴求的東西,不衝突,反而會助你。”他顫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枕頭,啞聲道,“將那封信帶給鈺妃娘娘,她會明白下一步該如何做。”
容安沉默地看了他幾眼,伸手在枕頭下摸了摸,果然尋出一張信紙來,微微透露幾分墨水寫就的字。他雖然對皇位極其渴望,卻一直保持著皇家的高貴,不屑於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自然不會偷看。
“我也是快死的人了,便再囉嗦一句。皇上若是將五皇子封為了太子,一是敲打你和二皇子,讓你們倆明白,聖心難測,安分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二則,弱肉強食,誰將五皇子殺了,誰就是新的太子。”
冄曰青白的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眼神裏露出幾分譏諷來,似乎在諷刺容安的軟弱。容安呼吸一滯,不可抑製地低聲吼了一句:“我是嫡長子,身份高貴,平日裏用心苦讀,處處為父皇思慮,努力做一個好兒子、好臣子、好王爺。我對二弟四弟雖說不少友好,至少不苛刻。父皇若是將太子之位賜給了那無知小兒,才真是讓我與二弟寒了心!”
“是寒了你的心,還是寒了陵王的心,你自己心裏跟明鏡似得,何必讓我戳破呢。”冄曰邪邪一笑,一口血忽的吐了出來,如繁花般灑滿衣襟,“你自個也說了,自稱是皇上的嫡長子,身份多麼高貴。可顏氏已經是罪臣,你口中唾棄的顏采女還與你帶著幾分親戚關係。五皇子是罪臣之子,你又何嚐不是。凡事別想的那麼絕對,沒有鈺妃在後宮的幫助,你離皇位還遠著呢!”
冄曰費勁說完這一番話,再也沒有力氣,隻躺在床上,大大張著嘴,胸口不斷地上下起伏著,似乎即刻就要死去。容安緩緩站起身子來,冷冷看著床上喘氣的英年才俊,不過一日的功夫,就已經頹廢到了如此模樣。
“我的母親是無辜的,我的外公,也是無辜的。皇上不顧我的身份體麵,執意將顏氏曾經的功臣投入大牢,可想到過我會寒心?”容安咬著下唇,眼裏迸發出無盡的恨意來,“自小我就在母親膝下長大,每次見到父皇,他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父皇忌憚顏氏的軍功,那為何又要次次派顏氏出征?先是依仗顏氏,後又將顏氏一網打盡,難道不是過河拆橋的局麵麼?或許帝王就是如此,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渴望那個位置。”
“但凡是皇子,誰又能不對那個位置動心。”冄曰咳了一聲,眼底滑過一絲疲倦,“他們上來了,你走吧。”
淡淡的腳步聲,的確在靠近。容安眼神晦暗不明地望著冄曰,輕聲道:“你若是能活下來,我會助你出京,去外地當一個閑散官員,過了餘生。”
冄曰身子虛弱,微微張著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腳步聲靠的越來越近,容安推開窗戶,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