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抬起頭，瞧著殿內撲朔的燭火，和燭火照映下的那琉璃花瓶，輕輕道，“黎老傾盡全身醫術，製出這三枚藥丸。我痛一次，就吃一粒，若是吃完了，便是等死之日。沒想到死亡的日子，竟然來的如此快。”
冉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雙如玉般的眸子愣了片刻，忙緊緊抓住如意的手，似乎害怕她忽然離去一般，低喃道：“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該怎麼辦，雀兒又怎麼辦，我們倆早已離不開你了。”
她用生命透支了美麗的代價，隻希望在有生之年，救出在乎的人，懲罰害過她的人。可第一次疼痛來的如此快，讓她有些茫然，也略微有些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兩人歇了片刻，冉冉又去尋了胭脂來，給如意輕輕描上，透露出幾分血色來，這才勉強一笑道：“這樣瞧起來好多了呢。”
如意微微一笑，扶著冉冉的手臂站起身來，長長的芙蓉色裙擺逶迤在地毯上，拖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她對著黃銅鏡轉了轉身子，望著鏡中美麗卻短暫的容顏，抿著唇緩緩道：“這樣好看的模樣，日後可再也看不到了。聽聞宮裏一處的菊花開的極好，帶我去看看罷。”
冉冉幾乎要哭出來，咬著牙壓抑著哽咽，輕聲道：“好，奴婢陪娘娘去看。”
菊園距離未央宮十分遠，即便乘著轎輦，也花了許久才到。或許是因著方才麵對死亡的恐懼，兩人皆十分地寂靜，就這麼一路到了菊園。這尚且不是菊花開的最好的季節，因此平日裏幾乎沒有主子娘娘來觀賞，整個菊園如同失寵多年的冷妃一般，透露出寂寥和空曠來。
今日在菊園值班的，也隻有兩位宮女，一位胖一些，一位瘦小一些，皆恭敬跪了下來，行禮道：“奴婢給鈺妃娘娘請安。”如意盛寵的名聲，已經傳遍了宮廷的每一個角落，她們又是激動又是惶恐，特別是胖點的那宮女，似乎都要激動哭了。
冉冉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護住如意，道：“皆起身罷，娘娘隻是來瞧瞧菊花的，你們不必如此多禮。如今培育出了什麼新品種，皆拿來給娘娘看看罷。”
胖宮女忙不迭地站起身子來，滿臉討好的笑容，道：“是，是，奴婢這就去拿給娘娘看。”可身子卻未動，反而用手肘用力捅了捅那瘦小宮女。瘦小宮女一驚，依舊是低低垂著頭，像是不甘願一般，緩緩挪過腳步，朝菊園裏麵走去。
“難道就讓娘娘在這裏等候不成？”冉冉扶著如意的手臂，眼神四下打量著，忽的瞧到一旁水池裏開著好幾朵荷花，眼神一亮，道，“娘娘，您看，荷花呢，不如去仔細看看吧。”
那荷花開的嬌嫩，如同最純潔的聖花一般，靜靜地開在水麵上。如意應了一聲，眼神有些迷離飄忽，還在想著冄曰的事。
大理寺掌管重大案件，冄曰雖然隻是少卿，可還年輕，等再過曆練曆練提拔上了大理寺卿，能為她提供許多助力。可如今被人襲擊、重傷臥床，倒是將她的計劃都打亂了。
還有將顏氏三位兄長救回京城一時，那就必得洗清顏氏的冤案了。可說實在的，她連顏氏冤案的具體內容都不太明白。這件事宮裏宮外人人避諱，沒有任何人提及此事，即便她不動聲色地向容安打聽，也問不出什麼來。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幼童，站在巨大的陰謀詭計麵前，卻始終無力脫身。她死在獄中的父親，重病不愈的母親，都讓她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還有如此大仇未報。
“娘娘，小心！”
如意想的入迷，並未注意到眼前的石子。冉冉大聲驚呼，卻已經來不及。巨大的疼痛襲來，如意狠狠摔在地上，頭上的寶石簪子也摔落了下來，碎成了兩半。原本光滑的石子路上，不知何時被人灑下了許多細碎的小石子，如同璀璨的明珠一般，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