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風君禦劍緊追前方青氣。他已分辨出那位故交,可此次下界,除了玄冥,他不會讓第三人知道:玄武,好久不見。
玄武仙人駕著一羽青鸞,迅捷掠過一道峽穀,曲折卻快似流光。而風君不愧為風君,任憑溝壑林木崎嶇茂密,他隻貫穿而過,竟如穿過一片幻影。風君暗忖道:為何神鳥青鸞會在玄武仙人處?難道世上除了瑤池,別處還存有此獸?西王母的三羽青鸞二十年前的確少了一羽,難道……可靈教諸仙並沒有用坐騎的習慣,為何玄武此時卻坐在青鸞上?是為了和西王母鬥氣?隻用了短短一瞬,數個問題閃過了風君腦海,可就這一瞬間,他們又掠過一座高峰,他們甚至已經越過陽城所在的大溪穀,到達少室山界了。
難道?難道他要去找九天玄女?風君突然湧起的念頭令他擰起了眉頭…五百一十四歲了,闡教和靈教,又要再度開戰了麼?!風君想起當年自己透過重雲見到的誅仙劍陣所爆發的曠古神威,以及後來截教獸宗宗主偽裝成通天大聖,召集數萬截仙組成萬仙陣討伐闡教。兩次大戰,截教都未取勝,而闡教高仙也是元氣大傷,連帶在天地生靈間造成的災變甚至延續了數十年。最後直到截教派使者去昆侖山見元始天尊,說明萬仙陣實情,雙方那才和解。如今昆侖仙術崩壞峻極峰,新的獸宗宗主玄武難道要與闡教宣戰嗎?想到此處,饒是千古以來經曆無數戰事的風君-聖獸飛廉,也不免心潮翻湧起來。
風君思索間,前方的玄武仙人果然駕著青鸞振羽直上,片刻後,便輕輕落在連天峰頂。時值日落,草木拖長了影子,還有薄霧在容容徘徊。似抱著什麼東西的玄武仙人身形一晃,已經站在了鬆石之間,而在他身旁同時還多出一位道者,雖然敦胖卻神態悠然。與玄武仙人搭檔,一矮一高,一胖一瘦,倒很有趣。隻見二人落地後不緊不慢的環顧四周,又不約相視一笑。胖道者開口道:“此時山下寒風摧骨,連天峰卻如此明媚,真是得天獨厚。宗主不若在此設立教壇新址如何?”
玄武仙人微笑道:“恩,甚是,當年玉虛宮初造之時便落在此地,凡三遷,經昆侖山而九天上,已曆萬古。不想此地氣象不減往昔啊。如今我教為勢迫,隻得放下老臉來向他們借地了。來來,待我勘定經緯,也好奠基起舍。說罷,將袖子一揮,取出一件事物,正是半枚損毀的玉符。隻見那玄武仙人有模有樣的在連天峰頂臨空踱起了步子,縱橫有度,頗有章法,又以玉符放在耳旁細細聽聞什麼,似真要在此大造洞府的樣子。
另一方麵。玄翁之來,揚言要鳩占鵲巢一事早有仙子回給玄女,而那九天玄女在幻日大陣中也將眼前一切看的清楚,甚至連玄武與敦胖道者的對話也聽的仔細。她心中歎道:分明是上門討說法的。聽聞玄翁最善陣法,不來破我幻日陣,是不想翻臉吧?那便還有談的餘地。也罷,正愁萬一靈教翻臉,兩位掌教怪罪起來……主意已定,玄女便輕輕騰空出陣,秀臂早把那龍膽火雲金琵琶抱出,糟糟切切彈奏起來。
玄武仙人正“聚精會神”的堪輿連天峰地脈走勢,卻聞上空仙音飄渺,正是一曲《陽春白雪》,弦外之音如春風拂麵,滿是冰釋雪消之意。玄武仙人早知玄女就在眼前,見她正反彈琵琶降下雲頭,也不戳破道:“好一曲妙音啊,來者莫非是玉清師伯門下的九天玄女師弟麼?師弟常在昆侖墟靜修,今日何故來此舊宗故地?”
玄女聽出揶揄之意,卻本是玄鳥化身,雖至九霄道境,也有些頑劣的根子,不讓半分道:“乃是思念師尊當年淳淳教誨之意,恰故地重遊。不知上清師叔門下,玄武師兄何故來我玉清故地?”她提及師叔,是指原始天尊為兄,通天大聖為弟,卻故意稱上清而不稱通天,顯然並非表達尊重。這些真強好勝,本是仙家忌諱,可如今雙方開戰屬實,即便與談也難免唇槍舌劍。
玄翁聽玄女言罷,也並不糾纏,話鋒一轉道:“嗬嗬嗬,連日來天降凍雨毀我靈教峻極洞府,老夫與忘憂子師弟正要去王都洛邑沽酒解悶。路過此處,恰見山勢瑰偉便勘察一番,以期來日上清微天向貴教掌教暫借一用。”這話玄武仙人說的極為客氣,旁人是決聽不出深意的。隻因他知道闡教內掌教--靈寶真仙素來主張與靈教接洽,他非常懷疑,今日玄女之所為,靈寶內掌教是否知曉。而身為一宗宗主的玄翁敢上清微天去,恰恰表明其無懼闡教諸仙,已登九霄道境的強硬警告。
玄女當然深知玄翁意思,卻不分辯。她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玄女見過忘憂子師弟了。可歎諸位道友頻遭天災,玄女也感同身受。不知師兄可知,當年為何我師尊與通天師叔會以連天與峻極二峰開創教壇,各分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