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老頭消失禹餘天迷海數歲了,若是他在,該當如何?”一位華發長者,正臨空注視著峻極峰。寒雨已住,絕壁上不時有冰錐斷裂,呼嘯著墜入萬丈高崖,砸出陣陣轟鳴,可他卻無絲毫分神。這位長者正是玄武仙人,此刻他一灰一白兩道長眉間,無形的天眼已然望見那道附在岩脈下的靈符:幽門螺母所放出的活符,亦仙亦妖,詭怪、絕望。“是啊,仙與妖,本就隻一線之隔。”他想起許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一個光線暗弱的洞穴,高高的洞頂投下的一線陽光裏,不知名的金色飛蟲閃爍浮光。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梳理著洞中茂密的蕨類植物,還有碧遊湖中那搖曳的浪。藍翡翠般的湖麵上,一個青年正用力的撐著簡陋的木排,快速離去。
“師父,剛那個求師的人為什麼慌張?”
“因為這裏沒人啊。”
“為什麼呢?”
“恩,你可以先告訴師父,你喜歡這裏麼?”
“喜歡!”
“嗬嗬,喜歡就好,何必在乎別人。你看,這裏都是四海的靈木珍獸,人可住不慣這裏呢。”
“是不是人都討厭我們啊,狐狸姐姐說了,人叫我們妖怪。”
“你知道什麼是妖麼?”
“不知道。師父,什麼是妖啊?”
“嗬嗬,玄武,要記住喔。作孽既妖。”
玄武清晰的記得,這是自己真正入道的第一課。“作孽,既妖,持道,既仙。”玄武重複著師尊的這句話,把頭一低,天目之光隨之穿透層層岩壁,清晰的照到了坤靈氣奔騰流動的山脈深處。那道怪異的無形靈符正匍匐著,中有青氣似垂死掙紮般將萬縷千絲的觸須都紮進地脈中,直如跗骨之蛆。玄武仙人又回首神樹,似若有所思,便再次揮動拂塵,拂塵閃耀的銀絲便飄飄嫋嫋幻為虛影探入石壁,每一絲每一縷都試著纏繞那些觸須,好拔出靈符,可這動作,卻激的那東西更奮力的生出更多觸須,不停向地脈中滲入。玄武仙人隻好住手,歎道:製成此符,也算看的起我了。難道真要逼我將聖山挖缺一塊麼?…
而此時,在西方數十裏的少室山主峰上,日已微傾。
“峻極峰雖被封凍,分量卻還不夠。”連天峰頂,玄女對侍奉一旁的縉雲仙子說道,眼中飄過一絲詫異。“不知是誰將護山的禁製打開,我不僅加持不破,連他法身也分辨不清。莫非竟遇見了道境淩駕於我的仙人?亦或是那本深山含笑是通天師叔親自種下?”
縉雲聽得玄女細語仙音自問自答,一如尋常恬淡可親,可正要放下的心卻又一陣悸動。她明白,自古以來仙家之間罕有衝突,可一旦發生,後果往往是極為慘烈的。之前她將尚衣、青嫋兩具殘存的天魂引回時,雖不知誰下的毒手,卻已經意識到姐妹們的處境危險。此刻她心中隻盼玄女姐姐能順利完成此事,早早帶大家回昆侖去。可玄女的話卻讓她更清醒了,事情遠沒有那麼容易。而且仙有仙的大忌,此時她不能恨,不能愁,否則會挫傷道基,尤其是不能動怒,那是一種仙家的自殘行為,她能做的,隻是靜心等待。
九天玄女望著東方天空閃耀的金輝道:“那是極為充沛純正的乾清氣與坤靈氣,靈教有如此能耐的,怕也隻有鎮元和玄武二仙…”柔聲細語再次傳來:“鎮元大仙通易術,玄武擅長守禦封印,最怕他二仙俱在此地...就算姐姐的寶符不被靈劍之力銷蝕,也會很快被他二位破解的。若在那之前無法找到的話…不論如何,也得鬥一鬥過才知深淺。”玄女忽然的沉默不語,令四周陷入一片寂靜,隻有霧氣彌漫在幻日大陣的三重日光裏。
“形夭之怒,破天斬!”陌生的大喝,於寂靜無聲中傳來,縉雲隻覺身旁有一股傲視蒼穹的氣息炸開,當她驚覺那氣息來自玄女時,那股磅礴之力已經遠遠東去。玄女並指成刀,向東虛指,之前沁雪壺放出的寒氣雲牆便“嘭”的炸出一片霹靂,轉眼漫過了積翠,老翁,玉女,玉人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