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雲舒,夜冷清寒,靜湖映月,獨照寒江。
江水無影,皓月留行。竹筏隨月遊蕩,縹緲寥落。筏月當空,清晰如畫,八歲幼童盤坐中心,如老僧入定,不動如山。隻見他凝神閉目,呼吸均勻,渾身散發淡淡佛氣,禪定印悄然鬆動,似乎將要醒來。
筏前一人傲然屹立,巍然不動,正是無名。今日一番際遇,感觸波深,佛者臨行禪詩,看似無意之舉,實則有意為之。無名不能平靜,心中思緒萬千。一聲長歎,驀然回首,是傷痛的心,是離別的苦,是反目的仇。
往事如煙,隨風而逝。原本紅塵之心,早已落定塵埃。塵兒突然地出現,打破了塵埃,道心欲動,死灰複燃。
過往一切再度浮現眼前,就像昨日發生的一樣,曆曆在目,百轉千回,憂思難忘,永不停休。大夢初醒,千載已過。耿耿於懷之心,始終不曾放下執著。本欲再度紅塵,解開當年始末。不料,穀外的一聲嬰啼,牽引心血來潮,指引前去相見。
曦月穀地三洲交界,靈氣渾然天成,穀中荒獸眾多,塵兒被重獸包圍,卻無人敢上前吞噬,似乎冥冥之中有人護持。抱起之時,手指有被劃破的痕跡,十分細微,不似鋒刃,難以察覺。
霎時,一滴精血滴落,不由自主被自身元神吸納,融為一體。天下間,唯有至親血脈有此異象,心中震驚不已。曾幾何時,修行路途,盡棄紅塵愛欲。期間,情感波折在所難免,但也不至於結交伴侶,合陰陽雙修之功,徒登大道。
莫名而來的血脈,是驚震,更是迷茫。塵兒成長驚人,天資聰慧,體質十分特殊,連自己也看不透,比之小時候的自己更勝一籌。無名心中不解,思緒縈繞,迷越解越亂,霧越走越深,身在迷霧中,心中得結越崩越緊。
“嗯,難道會是她嗎?”
這時,逸清塵清眉燭目,微然張弛,已是月上天罡,星光稀微。湖水靜謐,映光而華,宛如鏡花水月,光彩迷人。環顧四周,身在筏舟,不見佛者蹤影,驚訝之餘,大惑不解道“咦,天黑了,我怎麼在竹筏上,禪緣大師呢?”
童音無忌,一語破惘。意亂心迷之人,迅速回過神來,凝目直射湖光月色,孤芳自賞水中清影,心中自嘲苦笑,轉而望著清醒的兒子,欣然笑道:“你當時魂牽佛引,心神入夢,不知不覺睡著了。禪緣大師有事先走了。在臨行時,叮囑再三,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前往中州輪回寺一敘。”
初聽輪回寺之名,逸清塵萬分驚奇,眨了眨眼睛,問道:“中州我知道,輪回寺是什麼地方?”
無名蹲下身來,雙手撫摸著他的小臉蛋,輕輕揪著鼻梁,慢條斯理得解釋道:“輪回寺是中天界的修行聖地,天下佛門的源頭。修者眾多,門徒廣布,凡是輪回寺走出的佛者,多在五域四海九州之地開山立派,光耀佛法,遍布大千世界。”
細心聆聽,專注非常,一經解釋,逸清塵恍然大悟,不覺神往之心頓生,繼續問道:“爹爹,輪回寺好神秘,好無私,那禪緣大師一定很厲害吧。”
無名笑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四大皆空,清規戒律嚴謹,忌殺生,以普度眾生,救苦救難為己任,禪緣大師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天下修者眾多,佛門不貪圖虛名,講究因果。為天下貢獻良多,修界都十分推崇和尊敬,又會有誰去找禪緣大師晦氣呢。”
長者言之鑿鑿,用心良苦,逸清塵聚精會神,頻頻點頭,嫩聲嫩氣道:“說的也是,禪緣大師宅心仁厚,為解救枉死者執念,竟然不惜以身犯險,可敬可佩。”
說到此處,逸清塵好似想起什麼,白嫩的小手不住撫摸自己的身軀,明目環視左右,話鋒隨即一轉,不解道:“爹爹,玲瓏塔好古怪,輕輕觸及一瞬,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夢見一位相貌酷似禪緣大師的佛者,能化千萬法身,時男時女,時老時少,口念佛法經文,通天徹地,化腐朽為神奇。我覺得有趣,就跟著學習模仿。醒來之後,總覺得身體怪怪的,好像多了一樣東西,卻說不上來,也不記得了。不過,夢中所學,一字不差。”
“哦,這麼神奇?”
無名站起身來,故意顯露疑問吃驚之色,心中感慨萬千,卻不能明說其中因果。如若讓其知曉,勢必在修行途中缺乏意誌的磨煉,心智的考驗,一片坦途,將會適得其反。此亦非禪緣所見之結果,想必還有下文,無名淡淡一笑,問道:“你夢中的大師,沒有其他交代嗎?”
逸清塵心中歡喜,洋洋得意偷笑道:“當然有啦,佛者說我乃有緣人,隻要邁入修行路,伴隨著不斷成長,便能學全傳授之功法。不過最後交代,嚴禁外泄,不得傳承他人。為此,我發了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