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躊躇著,讓人把少年綁起。
隨之,找來國師,悄聲吩咐了一段話:若會盟無恙,如何如何;若會盟出了意外,領著勇士們如何如何……
兩手準備。
諸事做妥,才放心給苻妄欽去書,同意會盟。
苻家軍與南界的往來,傳至大齊。
孟旭罵了幾聲慕容飛朝秦暮楚,便開始思忖起大齊的前路來。
兵部侍郎薛渠上諫道,若獨讓慕容飛與苻妄欽結盟,那大齊危矣。南界彈丸小國,蠻夷之輩,憑甚排在大齊的前頭?
孟旭深以為然。
他素來要強慣了,怎能受這般氣?要會盟,也該是大齊拿的好處多。
於是,不顧薛王後反對,整頓兵馬,騷擾大梁邊境,給苻妄欽一些顏色看看。他就不信,苻妄欽有三頭六臂,能應付得過來幾處亂子。
果不其然,仗才剛打,就收到苻妄欽的信函。
兩方會盟,改為三方會盟。具體事宜,待齊王來永州商定。
信函末尾有一句:齊王蓋世之才,當不懼小小會盟。一土一城,皆不能傷你我之和氣。
孟旭冷笑。
連慕容飛都不懼怕的事,他又怎能懼怕?
為國祚而會盟,是王者之擔當。他理應趁此向苻妄欽開出條件,索要更多的城池土地。
薛王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孟旭不要去。
孟旭推開她,道:“王後之策,行不通,往後國事,還是莫要多言了吧。”
自薛王後铩羽而歸,孟旭對她的不滿早就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焉肯聽她的?
寵妃李氏在側,言道:“王上神勇,子孫萬世之福。待王上歸來之時,想必大齊堪輿又將寬闊幾許了。”
此言甚合孟旭心意。
薛王後流淚道:“王上萬尊之軀,怎能以身入險境?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孟旭仰頭道:“寡人不懼,大齊數萬勇士亦不懼。永州會盟,若苻妄欽不肯乖乖聽話,寡人自有打算。王後,寡人看你是功臣之後的分上,對你一再包容。若你再不識大體,休怪寡人無情無義!”
轉身,與李妃道:“等寡人平安回來,立宗兒為太子。”
李妃叩拜:“臣妾謝王上隆恩。”
薛王後癱坐在地。
她一心想做“賢”後。奈何孟旭從未屬意於她。
有用的時候,便用。無用的時候,拋擲。
她徐徐起身,往昭若寺外的麗水河走去……
身後,是鑼鼓送別聲、孟旭的高呼聲、車馬聲……
祖父啊,您是大齊第一武將,為孟氏立下汗馬功勳,您一生崢嶸,戰死沙場,奈何曹太後崩逝後,無人能壓製孟旭。他一意孤行,屢屢犯錯。好大喜功,不知量力而為。祖父啊,您一心守護的山河,怕是要亂了……
王後的死訊傳到錦都,市井百姓,掩麵而泣。
人群中,秦琨玉的哭聲尤為悲切。從前恨不為王後,今幸不為王後。
後世,大齊書有載:王後薛漪,錦都人也,名將薛公之嫡孫女。滿門二十男,皆為國身死。齊棹王十一年,得上命,入宮為繼後。王後有男兒風,為人疏闊豪邁,每以胡裝覲上,言,襲祖父之誌。同年,親入大梁,以計謀國,敗歸。冬月,大梁誘上永州會盟,王後苦諫而未移王心,泣血昭門。王後以亡國之兆,沉麗水河,崩。其年十六。無子。
兩日後。
阿季站在永州府衙的一棵蒼梧下,遙望雲端。
梅川從身後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阿季,你莫要擔憂。我總是在你身邊的。”
阿季轉過身來,擁她在懷。
“有你在身旁,我從無所憂之事。”
有兵丁來報:“稟將軍,南界王、齊王已先後到了章台。”
“好。”
阿季大踏步走出門,梅川緊跟在他身後。
章台,位於永州城外二十裏,平靜如許,暗藏玄機。
慕容飛與孟旭坐在石椅上,身後皆站著成群的勇士。
阿季邁入,笑道:“二位兄台,久候。”
慕容飛道:“苻將軍姍姍來遲,可是因有佳人絆住了腳?最難消受美人恩呐。急什麼?等你做了帝王,後宮三千還怕纏綿不過來嗎?”
在場人等哄笑起來。
孟旭正色道:“慕容兄,議正事要緊。”
阿季道:“還是齊王明白。”
他喚了聲:“上酒!”
仆役端上酒來。
慕容飛和孟旭都不動酒杯,謹慎得很。
阿季舉杯飲盡,笑道:“苻某君子之意,二位兄台莫要錯會。”
孟旭一揮手,身後的人拿出輿圖來。
他先發製人,道:“大梁誰做君主,與寡人無關,寡人亦無暇管。苻兄若是能將圖中所圈之地相贈,寡人樂見苻兄為君。”
阿季看了一眼那圖。
好大的胃口。
慕容飛道:“本王之見,與孟兄相同。來人,拿上輿圖——”
阿季道:“二位兄台莫急,國土大事,咱們好生商議。”
如此,阿季認真與二人商討了兩個多時辰,最後隻餘一山一河之事未定。
天色已晚。
慕容飛不耐煩道:“怎的苻兄如此囉嗦!苻兄乃竊國之人,何必錙銖必較!”
這話說得很重。
言外之意,苻妄欽本來就是大梁的叛臣,二人願與他並尊、承認他的君王之位已是天大的顏麵,怎還好討價還價?
阿季微笑道:“慕容兄說得也是。入門行竊之人,能竊到便是幸運,何敢盤算竊了多少?”
轉瞬,又道:“這樣,時辰不早了,咱們小憩片刻,觀場歌舞,便簽了這盟約。”
孟旭巴不得早些了事,點了個頭。
慕容飛環顧左右,亦點了個頭。
阿季拍拍手。
一群美豔如花的歌姬舞姬翩然走了進來。
絲竹奏起。
歌聲婉轉。
舞姿曼妙。
外麵,黑壓壓的人馬悄然逼近章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