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太後閱過《女誡》的初稿後,聞弦歌而知雅意。為了有效遏製外戚壯大的風氣,也為了穩定女眷主政的動蕩朝政,《女誡》在鄧太後突如其來的推廣之下,迅速席卷整個國家,一躍成為天下女子的典範。
班昭人生的頂峰之路,便是從《女誡》開始,可惜此時她已緩緩走進暮年。
而《女誡》大成,曹世叔的妹妹曹豐生竟上書反駁。兩位同樣有著大智慧與勇氣的女子能夠不顧及世俗眼光,坦然上書辯論,在當時無疑是一種美談。而這種不限於性別的百家爭鳴,更為班昭的大展才華提供了絕佳的環境。
另一部與班昭息息相關的巨著,是《漢書》。
《漢書》在曆史學中的地位,絲毫不亞於《史記》。
班昭淵博的家學在此刻才嶄露鋒芒。世人都說百年家風,班家一門清流,從父親班彪,到兄長班固、班超,再到班昭,甚至於班昭以後的班婕妤,自上而下,不說千年,至少百年之內,聲名在外。
當時,司馬遷的《史記》已然廣為流傳,續寫《史記》成為時下文人的潮流。
“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豈是一般人能夠續上的?所以當時的續作大多是狗尾續貂,有些甚至貽笑大方,“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繼其書”。而對於班昭的父親班彪來說,他對於《史記》既是讚美的,又是不讚同的。司馬遷對董仲舒的公羊學和孔子的儒學都十分推崇,班彪則是專一傳統的儒家學子代表,兩者理念有衝突之處。為此,他在《史記》的基礎上,跟隨時代潮流,以自己的觀點寫了數十篇續作,成為《漢書》的初稿。班固在熟讀父親的續作後,才以此為誌,花了二十餘年修撰《漢書》。遺憾的是,直到班固去世,他也沒完成《漢書》。
兄長班固去世,留下未竟之作《漢書》,班昭臨危受命,應詔入宮,進入東觀藏書閣續修《漢書》。班昭在閱讀了大量史籍後,整理、核校了父兄遺留下來的散亂篇章,並在原稿基礎上補寫了八表:《異姓諸侯王表》《諸侯王表》《王子侯表》《高惠高後文功臣表》《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外戚恩澤侯表》《百官公卿表》《古今人表》,曆經四十餘年的《漢書》遂成。
在《漢書》之後,班昭得到了皇帝和太後的認可,讓她以帝師的身份入朝參政。
在這樣一個男權時代裏,班昭能夠邁出這樣一步,無疑是一種全新的突破,而班昭所寫的“表”的文體,更是《漢書》中舉足輕重的部分。值得一提的是,她從未有過驕傲和自滿,《漢書》在最終署名之時,她仍是低眉俯首地寫上了兄長班固的名字。這無關緊要,曆史會為她正名。
除了續寫《漢書》,撰寫《女誡》,班昭最著名的第三次壯舉,便是為兄請命。
班昭的另一位兄長班超出使西域,後又被封為定遠侯,任西域都護。班超背井離鄉三十年,待到垂垂老矣,疾病纏身,思鄉心切的他才忍痛向皇帝上表請求回鄉。
他上表說“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皇帝深為觸動,但為了邊塞安危,始終躊躇不定。
班超沉屙在身,命不久矣,唯一心願便是歸鄉。兄妹連心,班昭心急如焚,隨即準備為兄長禦前請命。浸淫於朝政多年的班昭內心十分清楚,帝王之心,深沉難測,她的請命至關重要,措辭語氣無一不需仔細推敲。用我們現代的話來說,這不僅需要高智商,還需要高情商。
像所有的上書一樣,班昭讚美了皇帝的功德和英明,“緣陛下以至孝理天下,得萬國之歡心”,將皇帝架在了高位上,給了他一頂“至孝”的高帽。
她在上書中描寫班超時也充分運用了引人垂憐的形容詞:“每有攻戰,輒為先登,身被金夷,不避死亡”“超有書與妾生訣,恐不複相見”等。
最終,皇帝被這一封言辭真切又情理俱全的上書打動了,遂將班超召回國。
遺憾的是,班超回國後不到一個月便病逝,所幸終究骸骨歸故鄉,了卻了一樁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