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璃適應了黑暗,往外看了一眼,好像是後邊那輛車的車胎破了,王海祥正在換胎,吳宇鵬在一邊打下手。
周承淵下車勘探地形,顧訓也下去透氣了。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韓璃坐起來,發現身上蓋著件不屬於自己和周承淵的外套。
“你醒啦?”蔣溫藍的聲音從副駕駛傳來。
韓璃愣了一下,從鼻腔裏發出了一聲“嗯”。
“山裏晚上挺冷的,先不要下去了。後邊那輛車車胎破了,等會兒就走。”蔣溫藍說。
韓璃覺得有點尷尬,她吸了吸鼻子,“哦。那個,幾點了?”
“兩點多了。你累了吧,一覺就睡了好久。”
韓璃看著身上的衣服,“還好吧。”
“周承淵說要讓顧訓幫你治傷,跟醫生那邊要了跌打損傷的藥水,放在你手邊了,他們現在都不在,你自己塗一些吧。要不要我幫忙?”蔣溫藍問。
韓璃摸到了手邊的藥水,“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我是說周承淵,對你挺好的。我看他人也很好,以前知道你們待在一起,媽媽有查過他,各方麵都……”
“說這些幹嘛,能不能活著都不知道。”韓璃生硬地打斷蔣溫藍。
前排的人尷尬地頓了頓,“說的這是什麼話,媽媽會保你平安的……”
“我看你連自己能不能平安都保不了,就別給我許諾了。”韓璃說。
蔣溫藍好像輕輕歎了口氣,“璃璃,白天,萱萱那樣對你,不好意思了,她那個孩子……”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是警你們是匪,這麼對我太正常不過了。”韓璃說。
“那個,有、有能量棒,你餓了吧?要不要吃?”蔣溫藍從前排取出一個塑料袋,嘩啦啦翻了幾下,取出幾個能量棒。
韓璃本想拒絕,但如今的狀況不是逞強的時候,想了想她接了過來。
“璃璃,”蔣溫藍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韓璃,輕聲說,“可能媽媽沒有資格這麼問,但是……這麼多年,你過得還好嗎?”
韓璃喉間一哽,好像是噎到了,她隨手摸了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大口,“還行。”
“你奶奶和爸爸肯定會把你照顧的很好的。你爸爸是個很好的人。”蔣溫藍笑了笑,“媽媽選錯了男人,愛錯了人,才走到了這一步,等覺得做錯了,回過神已經於事無補了。但是,你可以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你要擦亮眼睛,要比媽媽清醒。我覺得,周……”
“把人生托付在男人手上本身就是很冒險的選擇。”韓璃打斷蔣溫藍,“我不會這麼做的,我不會把人生托付給任何人。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嗎?就算是女孩,就算矮,也可以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過跟別人不一樣的人生。”
“她怎麼不能學綜合格鬥啊?她喜歡啊,我們家差這點兒錢嗎?你少改裝一輛摩托車,璃璃半年的興趣班錢就有了!”蔣婷的長發挽在後腦,坐在椅子上眉眼飛揚。
“她是女孩子啊,天天打打殺殺的已經夠惹麻煩了,你還專門送她去學。”韓雪濤有氣無力地爭辯了一句。
“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是我的璃璃不能,她想做什麼都可以做,她想學什麼都可以學!”蔣婷一揮手,“就算你媽來了,今天我也是這句話!”
“韓璃!放心去學,我給你說,媽媽我永遠支持你,你誰都不用怕!”
韓璃回過神,盯著蔣溫藍的後腦勺。
如果不是因為她,韓璃可能也不會走上決心成為刑警的道路。要是不做察警,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就是為了眼前這個人,就是貪戀舍不得她的關心和愛,她才發誓要成為最好的刑警。
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
可是。
從一開始就是殊途,此生也不能同歸了。
原來他們一家人自始至終不過是她為了做野生動物生意的擋箭牌,那些年的放不下和執念,現在看來,竟然顯得如此可笑。
“當初,那個你不給我們碰的衣櫃裏,裝著的就是那副世間孤品的紅耳點翠吧。”韓璃問。
蔣溫藍怔了怔,點點頭,“嗯。”
“如果,不是你失誤將一個墜子遺落,是不是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就算我真的有資格成為優秀的刑警,你那套偽造的身份,和現在的你,也確實是兩個人,天衣無縫到任何人都查不出,對吧?”
蔣溫藍沒有回答,她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
“你……”韓璃的喉嚨有點發幹,她咳了一聲,“你,愛過我嗎?”
話一出口,她旋即笑出了聲。
這種仿佛惡俗言情劇裏的台詞,竟然出現在了這種場合。
車門被拉開了,周承淵和顧訓前後上了車。
韓璃趕緊抹掉腮邊的淚水。
山裏的冷風把這句輕飄飄的問句瞬間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