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雖然沒有看清他的外貌,但祁思嘉沒理由的篤定,那就是他。看樣子男孩並沒有準備走進巷子裏,他站在路口左右看看,準備朝著反方向離去。
祁思嘉想起了那日男孩追小偷時的矯健身姿。她在有限的時間裏迅速打量了一下男孩的身高,一米八,體型健碩,如果真要打起架來,他應該很能打。
高年級的混混們顯然沒有注意到巷子另一頭的男孩,而是一臉壞笑地朝她走來。領頭的黃毛男孩嘴裏叼了根煙,慢吞吞道:“你就是祁思嘉吧。聽說你挺能打啊,要不你來試試,今兒能不能活著走出去?”
這種話,祁思嘉沒聽過百遍也聽過五十遍,她早就免疫了。然而看著巷子那頭逐漸遠去的身影,她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朝巷子那邊大喊道:“救命啊!搶劫啊!”
黃毛立刻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祁思嘉會來這一出。朋友也愣住了,因為她從來沒見過祁思嘉喊過救命。
他們都不明白祁思嘉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但這不重要,他聽見了。在被混混們圍住拳打腳踢的前一秒,她看見那個男孩飛奔向這裏跑來。
“住手!都住手!我是警察!”
“警察”這兩個字,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點亮了她的人生。祁思嘉身上被挨了幾下揍,她已經記不清了,但她記得男孩似乎隻是隨便施展了幾下動作,其他男生就全部倒在地上叫喚。
男孩見狀,似乎還有些愧疚,再三強調他沒有傷及他們筋骨,都是些皮外傷,明天就好了,然後伸手把她扶了起來。
“啊,你看你,額頭都破了。”男孩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餐巾紙,小心翼翼擦掉了祁思嘉頭上的血。祁思嘉一點感覺都沒有,還是故意裝作疼痛的樣子,“哎喲”叫喚了一陣。
朋友看著她故作柔弱的樣子,表情如同看到鬼。祁思嘉對此視而不見,紅著臉跟男孩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告訴學校和家長,不行就報警,不要害怕,知道嗎,警察會保護你的。”男孩語氣溫柔又堅定地說道。
祁思嘉點點頭,說了聲“好”。她想起孕婦那天說的話,於是開口道:“大哥哥,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我給你們學校寫封表揚信吧。”
這樣的話,男孩應該聽過很多遍了,所以他隻是爽朗一笑,並沒想到其他的事,“不用啦,小事而已。能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就好了。”
祁思嘉想起剛剛男孩的話,試探道:“你是警察?”
男孩聞言笑了,眨了眨眼道:“算是吧。我現在是警校的大一學生,但是等我畢業後,我會是一名優秀的警察。”
祁思嘉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你會的。”
男孩笑了笑,伸手拎起地上的書包,“哇,現在學生的書包都這麼重嗎?學習壓力很大吧,真是不容易啊。”
祁思嘉想起包裏的各種打架工具,不由羞紅了臉。男孩沒多想,把祁思嘉的書包背上了身上,便要送她們倆回家。
祁思嘉沉默了一路,等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她終於鼓足勇氣,問他,“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個警校?”說完,又慌忙補充道:“因為我也想當警察,所以……”
男孩哈哈一笑,然後蹲下身,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小妹妹,當警察是很辛苦的,你要想清楚再做決定。當然啦,如果你想清楚了,來做我同行我是很歡迎的。”
男孩頓了頓,繼續道:“我叫葉文暉,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念書。希望以後能和你做同事噢。”
葉文暉,公安大學。祁思嘉默默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裏。
從那天起,祁思嘉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突然提出要重新上學,沒等家長反應過來,就自己拎著書包,去找以前學校的校長了。
校長自然是嚇一跳。考慮到祁思嘉以前的種種事跡,校長沒敢要。但是自己孩子提出要念書,當母親的肯定是全力支持。她到處求情找人送禮,給校長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校長才勉強收下她。
“但是我要觀察三個月。三個月內,祁思嘉鬧出任何事情來,她就必須退學,沒得商量!”
母親一口答應,並把這個喜訊告訴了丈夫。丈夫對此卻不太樂觀。
“你還對她抱有期望?忘了她這麼多年打過多少架,犯過多少事?”他冷笑一聲,道:“反正在我心裏,她早就不是我女兒了。”
母親被澆了一頭冷水,興衝衝的心情立刻涼了大半。然而當她看到自家女兒正坐在書桌前寫作業的時候,還是恍惚了半天,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忍不住把老公喊來,讓他狠狠掐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誰知老公看到這一幕,首先掐了自己一下。
“嘶……真疼啊。”老公摸了摸發紅的手背,一臉不可思議道:“她真的在寫作業?還是在寫戰帖?”
母親眉眼裏全是笑意,立刻給女兒切了點水果,殷勤送了過去。
出房門的時候,她走到老公麵前,低聲道:“我看過了,是數學題。她真的在做題。”
老公沉默不語,抬起手,用報紙遮住整張臉,來藏住自己滿臉的笑意。
當父親的,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女兒的。話說得多狠,就有多放不下她。
日子就這麼過了下去,祁思嘉開始認真上課,認真念書,認真寫作業。她依舊不怎麼理睬父母,尤其是父親。不過父母好像也不在乎她的冷漠,反而每天都對她很熱情。
“乖囡囡,今晚燒了你愛吃的紅燒鯽魚,快來吃飯吧。”
“好的。”
“寶貝,不要太用腦過度噢,要勞逸結合。周日爸爸媽媽帶你去遊樂園好不好呀?”
“不了,要看書。”
“求求寶貝女兒了,跟爸爸媽媽一起出去玩吧!不要再學習了!”母親祈求道。
“……好吧。”祁思嘉無奈地合上書本。
祁思嘉沒弄明白父母性格變這麼詭異,就像父母也沒明白,女兒為什麼在一夜之間,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開始認真學習。他們也旁敲側擊過,不過祁思嘉卻一個字也沒吐露,隻是偶爾問過他們一句,超出一本分數線二十分以上是什麼概念?
當時的祁思嘉已經在準備中考了。以她現在的成績,考一個普通高中綽綽有餘,父母對這個結果已經謝天謝地了。於是聽到她說“一本分數線”,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她,“一本就不太好考了。如果還要超出一本分數線二十多分,那……你可能要去更好的高中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