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她還沒報仇,怎麼可以病倒,我還沒死,她憑什麼、能倒下。”
他薄唇傾吐,可一張嘴,話便被疾風吹得四散飄零,像強撐的紙人一般。
他腳步滯澀,清風卷過他的衣擺,看上去竟那般孤寂。
兀殤猛然跟上。“皇上……”
那腳步微停。“兀殤,幫我把他帶過來吧!”
他的聲音平靜的有些嚇人,不像命令,不像拜托,兀殤微頓,卻也明白他說的是何意,他看著那道背影,忽然覺得那麼熟悉,仿佛七年前帝厄滅國那一夜,仿佛太後娘娘自盡的那一天,仿佛他失去所有的那一刻。
“是。”
···
憶兮再次醒來的時候,思緒依舊不是太清晰。
而床榻邊的丫頭卻忽然住了眼淚,道:“娘娘,你醒了。”
而聞言,閆師傅卻也快步進了來,憶兮視線有些朦朧的看著他,他看上去,似乎疲憊了很多。
“憶兮,可還好些?”
幹裂的唇角無力的勾起一笑,日有若無的點頭,道:“扶我……起來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是嘶啞無比。
“哦,是。”那丫頭亦忙做到床榻上,將憶兮扶坐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眼簾半合著,憶兮淡淡望著外麵。“今日……是何時了……”
“回娘娘,今日是七月初七了……”
七月……初七……是乞巧節了……
提著花燈,那少女一襲白衣,看著遠處的星空。‘七夕節,你說我這樣看著,能看到牛郎織女,看到鵲橋嗎?’
那黑衣男子隻是站在原處,久久不發一語。
‘很多人說,他們一年才見一次太過可憐,我倒覺得,他們能打破天規戒律,克服艱難險阻,用一生,去守一人,也未必不是一種幸運。’
那黑衣男子依舊不說話。
那女子蹙眉。‘凜,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有。’
‘那你覺得我剛剛說的有理嗎?’
‘……’
‘你沒聽?’
‘聽了。’
‘那你不說。’
‘我不認識牛郎織女。’
‘……’
“沉酣……一夢……終須醒,魂源異世……卻殤情,銷魂蝕……骨身化鏡,墜魔噬心……甘隨影,便是,這個意思嗎?”她低聲呢喃著,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苦笑。
“娘娘,你說什麼?”那小丫頭微微蹙眉,她的確沒有聽清。
憶兮未再答她,隻是看著閆師傅,道:“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娘娘……”那小丫頭剛要說什麼,便已被閆師傅打斷,道:“好,我這便讓人準備馬車。”
“備……備馬吧!”
閆師傅微楞,卻未說話,隻是轉身走了出去。
憶兮視線落在桌上的木盒上,對那丫頭道:“藥……”
那丫頭微楞,卻也不敢拒絕,伸手將那藥拿了過來。
憶兮有些發涼的手輕輕接過,從裏間倒出兩粒,含在口中。
那丫頭卻忙拿過水,喂她服下。
隨即替她著衣梳妝。
“筆墨……”
那丫頭微楞,卻也不敢耽擱,忙拿了紙筆過來,卻也開始研磨。
憶兮的身上並無太多力氣,卻也強撐著身子,拿筆蘸墨,書寫著。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將筆放下,將其折好,放入信封之中,放好。
被丫頭攙扶出門的時候,沫非、武殷和閆師傅都在站在那裏,他們的臉色皆不是太好,而他們的身後有幾匹駿馬,還有一輛馬車。
憶兮走至到一匹馬前,因服用藥物的原因,她的精神比剛剛好了很多,手剛要觸碰韁繩,武殷卻忙上前阻止道:“娘娘……”
憶兮看向他,他卻別開眼,道:“娘娘,馬車已經備好,你還是坐馬車吧!”
“不必,我要去的地方,馬車……去不了。”
武殷還想說什麼,憶兮卻也道:“若是不放心,跟我一起吧!”
武殷一頓,看了身後的兩人,卻也未在說話。
濟州城也有一處險山,馬蹄噠噠的聲響走的很慢,兩人共騎一騎,憶兮身上沒什麼力氣,幾乎依靠在武殷身上的。
武殷勒住韁繩的手越漸收緊,眼眶通紅,卻始終未言半句。
山頂的風很輕,憶兮被扶下馬,卻也淡淡看著遠處,自山上往下看的風景,是沒有一處可以相比的。
憶兮依靠著山石坐下,淺聲道:“武殷……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吧……”
武殷一愣,剛要拒絕,卻看到那蒼白的容顏勾起一抹淡笑。“我不會……犯傻的,讓我一個人待會……”
武殷手指收緊,卻還是退了下去,隻是在遠處等著。
她倚在山石之上,注視著那高山峻穀,衣袂迎風,白衣如雲,鉛華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