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將軍一臉漠然,沉聲道:“斷天崖是進入克魯亞的秘密通道,就因為如何險峻,敵人才會放鬆警惕。占領斷天崖,打通這條秘密通道,對於我軍出奇兵擊敗敵人,奪取魔狼峽穀至關重要,所以就算我速攻營全軍覆沒,也必須埋骨在這斷天崖上……”話未說完,嘎然而止,他突然轉過身,望著前方,臉上滿是驚愕。
眾人大驚,誰都知曉,這位將軍本以鎮定著稱,是什麼讓他如此驚愕,因此無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時間卻也不禁全都驚呆了——原本剛才什麼也沒有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匹馬,一匹全身烏黑的馬在風中,寒冷如刀的風中,沒有驚嘶,沒有啼鳴,甚至連半點不安的表現也沒有,那般恬靜,那般安詳,隻不過在靜靜地立著,那雙眼睛在風中微微眯著,眯成一種朦朧而怪異的表情。
誰都不知道這匹馬是怎樣出現的,更無法想象,以速攻營這等的精銳部隊都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攀岩到達的地方,這匹馬是怎樣上來的。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伴著這駿馬的有株寒木,那暗灰色的樹身像是遠山上那屹立了千年的岩石,另外,還有一個人,像寒木一般挺立的人,背對著他們,也是那麼挺拔,同樣有那種蒼勁迎風傲寒的氣勢,要形容這個人,仿佛也隻能說他像是一根插在青岩之間的勁鬆。
風,輕輕地滑過天際,重重地掃過峭壁厚重的積雪,再洶湧地衝向這立著的馬,立著的寒木,和立著的人。那寒木似乎並不寂寞,至少有這個人伴著他,還有這匹馬。
一切都顯得那般的突出與意外,在這種絕岩峭壁之中,除了他們速攻營的軍士外,竟還有著三個生命在享受著淒寒的北風。風聲極為淒厲,但卻掩飾不住那一陣微弱卻極清脆的鈴聲。
風鈴係在馬脖子之上。
馬是那匹烏黑的駿馬,人是那與樹並立成一種奇異風景的人,樹便是那株寒木,挺拔、滄桑而又極有生命力的寒木。據說,這斷天崖上的寒木不僅堅韌如鋼,活著可以挺拔一千年,死了站立一千年,倒下不爛一千年,自然沒有人活過一千歲,無法證實死了之後的寒木是否可以孤立一千年,但這株寒木卻站著,站得極為挺拔。這個天氣極寒,寒木是否有生機,也並沒有幾個人可以感受到,能感受到的生機的便是那匹駿馬,那個人。寒風中,那個人顯得極為突兀,極為不協調,好似是預示一些什麼。
那名將軍似乎露出了一些不安的表情。
的確是有些不安的表情,那風依然在狂吼地吹,像是在對誰無言的呼喚。靜,靜得有些怪異,若是索性沒有任何生命存在,這種靜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裏卻是有人的,有人這種靜便是極不正常。有人便應該是有人的靜態,而這裏,有人卻像沒人一樣靜,那便是一件極為不好說的事,至少在速攻營很多人的心中是這種感覺。
讓他們有這種感覺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靜立在風中,靜立在樹旁怪異的人,那匹馬也讓他們有一種驚悚的感覺,因為那匹馬大平靜,太自然,通常這樣的馬,都可算得上是好馬,隻看那清一色油亮的毛色,隻看那膘壯的四腿與高大的身子便知道,這一定是一匹千金難買的寶馬,而通常總會是寶馬配英雄,一匹好馬定會有一個極好的主人。誰是這匹馬的主人,一看便明白,那便是像這匹馬一般神秘安靜的人。一切都透著一種從骨子裏滲出的神秘。
風依然很狂野,空氣也極為冷縮,雪沫飛揚,更襯出那股淡漠而肅殺的氣氛。
那名將軍凝目立於樹下的人,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確有些不知道怎麼說,因為對方那股來自骨子裏的冷漠,似乎讓所有的人覺得他絕對是不可以接近,也是極度危險的。
他大手一揮,速攻營的士兵立即占據了那人四周的各個地型,圍上前去,勁箭已將弓弦擠壓得極滿,頓時數不清的箭弩閃爍著寒光,直指向那人。速攻營的兵士完全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精英,高超的戰鬥技藝,行動之利落和那毫不拖泥帶水的作風足以讓所有的人觸目驚心,
而那立於寒木之下的人始終是不動聲色地立著,甚至連回過頭來看一眼的意思都沒有,那種神秘的感覺,使人感到一種心虛,氣喘不過來。
“尊駕何人,在此預欲何為?”那名將軍終於忍不住,沉聲問道。
風依然很狂很野地吹,掀起迷霧一般的雪沫,夾著馬兒脖子上的鈴聲,顯得有一種異樣的肅殺之意。風意甚寒,刀意更寒,那名將軍腰間的烏木刀,竟然結了一層薄冰,在晶瑩透明的薄冰之中,那烏沉沉的暗黑色,顯然極為奪目,更有一種難以解說的邪異。
烏木刀並非真正的刀,而是一種奇怪的木頭,彎曲的弧度似刀,但卻無鋒,看起來極為笨拙,黑沉沉的木質透出一股無法理解的寒氣,似乎來自於九淵地獄。
——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把刀,因為知道的,全都下了地獄。
那立於胡楊旁的人依然沒有吱聲,隻是身子輕輕動了一下,那般突兀,卻又那般震撼,似是被風掀動的,但是那名將軍絕對不會認為這是被風掀動的。他的眼睛放亮了,便像是兩顆寒星亮在迷霧之中,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個背影。那個人的動作似乎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在動,轉身,很慢,似乎又極快,在這快與慢的矛盾中看起來極為怪異。
那些速攻營的戰士們握刀和弓的手,已微微滲出了汗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終於轉過身來,但首先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雙眼睛,一雙亮得讓人心底發寒的眼睛,在飛揚的雪沫之中,在那正西斜的陽光之下,這雙眼睛便若暗夜的啟明星,但似乎又比啟明星更深邃,更有內涵,像包涵著無窮無盡的玄機,似乎在那雙眼睛露出來的一刹那,便將所有的玄機全都散射而出,才會達到這種讓人震撼的效果。
其實並非是那人臉上隻有眼睛,而是他的眼睛實在太過於讓人震撼,所以才會讓人情不自禁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眼睛上,而忽略了其他的地方。
“送你們去黃泉!”一個極冷極冷的聲音由那雙眼睛之下的嘴中傳出來,便像使這吹過的雪沫在一刹那間全都凝固了一般。眾人不禁激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那名將軍眼睛中的光芒也變得無比鋒利起來,烏木刀似乎越來越寒,那寒意似乎要自刀上崩碎為無數利劍,割肉削骨,隱隱烏芒自晶瑩的薄冰之中滲出,給刀身鍍上了一層玄奇的色澤。
他忽又大笑起來,道:“你知道是和誰在說這些話嗎?”
那人似乎有些揶揄地淡然笑道:“尉敬峰,烈焰麾下有名的親信戰將,統領速攻營三千精銳死士,屢建奇功,如此大名我焉能不知?”雖然是在笑,但聲音卻依然冷得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