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落街頭的灰狼(1 / 2)

以往,慈母街的一天都是從丐幫兄弟的乞討聲開始的,今天卻有所不同。

“臭小鬼,你他媽給老子站住!”咆哮聲從街上的慈母聖堂傳來,把停留在磚瓦上的鴿子全都驚得騰飛而起。

住得近的街坊很不幸,大清早就被這聲突如其來的怒吼給吵醒,紛紛打開窗戶探出頭,看是哪個缺德的幹的。

隻見聖堂門內忽然拋出一條弧線,一個深褐色的玻璃酒瓶飛出砸在外頭的泥路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爆響。前夜剛下過雨,酒瓶砸地濺起一灘泥,玻璃碎片飛舞時倒映出雨後空氣的微光。

緊接著,一個打扮寒酸的褐發男孩飛奔而出,跑到離大門稍遠的位置,站定,扭過頭,對著聖堂裏頭直吐舌頭。修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緊隨其後,一臉的酒氣和怒氣,腳步因為醉酒而蹣跚,險些踩到自己的袍子滑倒。

“媽的,老子白養了你你個白眼狼!”修士破口大罵,“王八羔子,是誰叫你往我酒裏撒尿的?”

男孩衝他做了個鬼臉,理直氣壯道:“哼,讓你還喝!茉莉莎嬤嬤說過,你要是再喝酒,就打發你滾去便池裏喝尿!”

“我呸!好她個淫蕩婊子,自己做些下賤事,還來管老子喝酒了!”修士朝地上啐了一口,也不管腳下踏著的是他自己信仰的神的地板磚,“你這兔崽子也是,茉莉莎嬤嬤說啥你都聽?怎麼我叫你聽話你他媽就給我臭臉看?到底是誰把你養這麼大的?”

“茉莉莎嬤嬤!”

“操你媽!是我!是老子!”修士大怒,“是老子把你抱回來,你小時候,吃奶,換尿布,哪樣不是老子辛辛苦苦做的?”

“你?”男孩輕蔑地瞥他一眼,“茉莉莎嬤嬤說了,你整天就會喝酒,還老想著把我賣給吃小孩的伊頓人。”

“好啊,你還信她不信我了?”修士一拍腦袋,“我靠,我和你個小屁孩廢話什麼?他媽的,快給老子站住,看我不打爆你的屁股!”

修士跑著來追,結果這下真踩到了自己的袍子,摔了個狗啃泥。男孩拔腿就跑,一溜煙就已鑽進街對麵的深巷,不見蹤影。

他越跑越遠,身後修士的叫罵、街坊的謔笑全都漸漸拋之腦後,直到再也聽不見,他才停下腳步,氣喘籲籲。

喘完氣的第一個想法是,這下完了。艾文修士這次是真的要氣炸了,自個兒不僅讓他嚐了尿,還叫他在大庭廣眾下徹底顏麵無存,估計不是給擀麵杖揍幾下屁股就能了事的了。男孩想,索性就這樣在外頭逛一天好了,等晚上,茉莉莎嬤嬤回來,有了她撐腰,看艾文修士能拿自己怎麼樣。

他討厭艾文修士,因為他總是滿身酒氣,因為他總是動輒揍他,而更大的原因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卻打不過茉莉莎嬤嬤。

可惜茉莉莎嬤嬤不在這兒,她總是起個大早出去,臨近晚飯點了才回來。嬤嬤從不告訴她自己出去幹什麼,修士說她是出去犯賤,男孩為了這句話,偷偷往他的長袍領子裏塞了一把跳蚤,結果自然是被修理一頓。

後來等他長大點,修道院裏和他年齡最相近的姊姊艾曼達才告訴他,嬤嬤是上花柳巷賣笑去了。他並沒有因此而鄙視茉莉莎嬤嬤,他知道聖堂常年沒人布施,困窘得早已揭不開鍋。而茉莉莎嬤嬤雖然已有四十多歲,卻漂亮得像一二十歲的小姑娘,男孩的童年記憶總是和嬤嬤的微笑和僅對孩子才有的細聲軟語相伴。

比起艾文修士那個粗鄙的酒鬼,嬤嬤就和慈母聖堂中的神像一樣,有著母親的光輝。

唉,在嬤嬤回來前,去找艾曼達玩會兒吧?這個念頭剛萌生就被無奈地撚滅。艾曼達總是起的很晚,他這位老姊懶得很,不到正午是不會起來的,活該臉上長了那麼多小痘痘。更何況,現在回聖堂找她,無異於是往艾文修士的火坑裏撞。

男孩歎了口氣,沒辦法,隻好去做“早活”了。

他穿過小巷暗道,王都雲頂的路對他來說就和走進自己的臥室一樣熟悉,男孩很喜歡赤腳踏上積滿淤泥和爛菜葉的石板路,冰冷黏膩的觸感對他來說十分親切。他很快躍過影子,從牆上插得火把下鑽過,從睡在路邊的乞丐身上跨過,一轉眼便已來到鄰近的熔爐街。這條街上到處都是鐵匠鋪,等城市真正蘇醒時,成百的騎士、傭兵——有時甚至是從外地來此做客的貴族——都會聚於此地。他們的錢包為了購置昂貴的盔甲武器而總是鼓鼓囊囊,而腦子卻又總是呆呆傻傻,是下手的好目標。

男孩知道,再過幾天城裏就要舉辦為國王慶壽的比武大會了,此刻聚集在雲頂的王公貴族比天上的鴿子還常見。他有意在這兒等著幹票大的,摸走一個有錢傻瓜的錢包,足夠他得到嬤嬤的讚賞,甚至可以讓他免去艾文修士的一頓打。這就是他的日常早活,哈,一個不容易惹人疑心的孩童小偷。

計劃本該如此,他在街上瞎逛,直到人流湧出,他便隨波逐流在擁擠的人海裏,順手牽羊到幾條大魚,便見好就收。然而,當他真正來到熔爐街時,計劃卻因一個突然闖入視野的人影而被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