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已一把推開他,衝他扮了個鬼臉,路過的居委會大媽捏著自行車的鈴,笑眯眯地讚賞道:“我們已已連做鬼臉都這麼好看。”接著又驚喜地跳下車,眉開眼笑地湊近倪班亭:“哎呀,小倪七這是大學放假回來啦?多久沒見了,長這麼高啦,大家快來呀,是小倪七回來啦!”
一石激起千層浪,巷子裏的街坊鄰裏都聞訊而來,嚇得陳嘉已擔心自己裝病翹課的事情穿幫,趕忙趁亂溜走了。
而被大爺大媽團團圍住的倪班亭發現逃跑的陳嘉已,衝著她的背影喊了句:“你晚上回不回大院吃飯啊?!”
“噓——”陳嘉已凶巴巴地丟給他一個白眼,然後就風毛腿一般地消失在了巷口。
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陳嘉已才躡手躡腳地溜進了自家大門。
原本烏七八黑的客廳頓時燈火通明,她嚇了一跳,立即僵直在原地,她年輕漂亮的母親吳美華瞥一眼她,不以為然地說:“你怎麼才回來,和同學一起學習也不用刻苦到這麼晚吧,吃飯了沒?給你留了點,熱一熱嗎?”
“不,不用了。”陳嘉已迅速搖頭,心虛地問:“媽,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和同學一起學習?”
“小倪七說的。”
“他……他是這麼告訴你的?”
“你這孩子也是,今天都生病了,幹嘛還那麼要強的去找同學學習,養好病了再說嘛。”
陳嘉已訕訕地咧嘴笑笑,自言自語一句:“那我明天去謝謝姓倪的吧……”
吳美華卻說:“倪七一家已經搬走了,今晚大家吃了頓歡送宴,又幫忙一起收拾折騰的,八點多就走了。哎呦,累得我胳膊都痛,你爸爸都累的呼呼大睡了。”
陳嘉已睜大眼,一時之間驚訝的說不出口話。
吳美華打著哈欠閉了燈,回去房間接著睡。剩下陳嘉已透過窗戶去看對麵的房門,連門口掛著的風鈴都摘走了,難怪他當時問她“晚上會不會回來吃飯”。
原來是要搬走了……
其實,也並不是突然之間。
早在一個月前,陳嘉已就聽到倪叔叔倪阿姨在和院裏的其他人說著搬家的事,倪六一和倪琪娜也在幫著父母忙碌整理,尤其是倪琪娜,忙的都疏於做陳嘉已的跟班了。
是陳嘉已自己沒有把那些放在心上,總覺得搬不太遠,所以連倪叔叔調離崗位這件事都沒聽進耳裏,更何況她是高三生,備考已經讓她心力交瘁,當然無暇去顧及鄰居的家務事。
結果一走,就是若幹年頭。
而在這些年裏,陳嘉已即便成了大學生,也總是會慣性地路過倪家門口,哪怕裏麵早已無人居住,她和簡家姐弟也還是會時不時地打掃一番。
二零二零年時,陳嘉已大學畢業,趕上最動蕩的疫情時期,她還是執意去大城市裏闖蕩。
記得離家的那一天,大院裏的“親人們”都來送她上車,作為父母的陳大山與吳美華又怨又心疼,百般叮囑她“不開心了就回來家裏,在老家安安穩穩的一輩子才是好”。
陳嘉已隔著車窗和他們揮手道別,一個一個的道別,除了倪家五口人,大院裏誰都沒少。
那時是二月份,仍舊天寒地凍,陳嘉已穿著笨重的羽絨服蜷縮在座位上,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到要是倪班亭這時候在的話,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嘲笑她的夢想呢?
像他那種天之驕子,一定不懂她這種“花瓶”的苦惱。
但陳嘉已又很慶幸,在她之後的人生裏,自己再也不會被身邊人拿來和他做比較。
沒有倪班亭的人生,真是爽到做夢都會咧嘴笑。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