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把那隻鸚鵡給吃了?!”陸薇喊著。
“那你想不想被人吃掉?”陸星盯著妹妹。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
陸薇沉默。她懂。真的懂。
──女人出嫁,就像花木移栽,一定要找對地方,泥土,空氣,陽光,水分等等,除了這,還要對方對你全心全意的欣賞與愛護。
欣賞你所有的優點,包容你所有的缺點。
否則,就會像那隻鸚鵡,就算十八般武藝在身,也會被當作菜鳥兒吃掉。
“你還堅持要嫁嗎?”
“可是我……”陸薇開了頭,說不下去了。
“行了,別跟我說你懷孕三個月了,我雖然不是女人,但我做過一年的計劃生育工作,我知道懷孕的婦女是什麼樣的。”陸星到此刻才反應過來。
“不是……”陸薇搖頭,“小方他不是為這個?”
“不為這個?那為什麼?”陸星這回真的納悶了。
“你別管了,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跟小方結婚。”
陸星沒話說了。沉默半天,覺得還是得說點什麼。
“妹子,我還是那句話,請你再三地好好想一想。”
陸薇在想,想了一會兒後,“如果現在換作是你,你會怎麼樣?”
“我會幹脆地從這裏走掉,不,在更早的時候,我就抽身走掉。不去等永遠也等不到的。”
陸薇沉默,很久,然後淡淡地說:“我等。”
她等。她決定了。就算等到的也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又怎麼樣,至少在這一輩子,她等到了,也zhan有了。
如果得不到,就zhan有吧。我們每個人不都是這麼想的嗎?
這是個俗世。
上官一大早就站在空中花園。她接到命令,今天在龍琪大酒店維持治安。因為晚上來的都是要人,所以得提前檢查場地。
清晨,空氣澄鮮,秋日的風是蕭瑟的,還帶點兒凜冽,拂到額頭上,像冰塊。所以大腦特別清醒。她琢磨著文室的命案。
昨晚龍琪說──“文室絕不可能是陸薇殺的。”
當時,上官真的感覺對方知道凶手,可是站在這裏讓冷風一吹,她又開始疑惑,龍琪她真的知道是誰殺了文室?
記得,在11月2日,程淑惠指控龍琪教唆她殺死丈夫莊競之,是陸星拉了一車人來為龍琪作證,也就是說,11月1日晚,陸星跟龍琪同時出現在莊競之的家宴上。是偶然遇到?還是……不管怎麼說,都太巧了。而且第二天,陸星就把羊博士“塞”進了酒店。
文室死了,至少對他也是有好處的,可以嫁禍給龍琪,攪渾一池水,讓她心有旁騖。現在已經證實,昨天龍歡的綁架,與他有關。
還有,如果文室不死,陸薇藏在文室臥室保險櫃中的衣服就不會被發現,那她做的這一切,就全白費了。
所以文室的死,對兄妹倆來說,可謂一箭雙雕。一雙兩好。
可是,龍琪為什麼說,絕對不會是陸薇呢?當然,應該不是陸薇親自動手。那,她的意思就是把凶手的目標,指向陸星了?
是這樣嗎?
她歎了口氣,真傷腦筋。
“為什麼歎氣?”小方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
“是你?”上官回過頭,有點吃驚。
小方也接到局長的命令,讓他來這裏維持秩序,同時,他還接到陸星的請柬,誠邀他晚上秀一場。
“你沒事了嗎?”小方問。
上官笑了笑,“還好。”
昨晚的事,就像一場夢。既然是夢,醒了就沒事了。
“一會兒,我們下去檢查一下那個走秀的大廳。”
“不用這麼緊張吧?離晚上還早著呢。”上官說。
“不是,我上午還有點事。”
“什麼事?”上官的心突然提了起來。
果然,小方說的,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小方說:“我答應過陸薇,今天要跟她去登記。”
“這麼說,你真的要結婚?”
小方點頭。
“真的?”上官又問。
“真的。”
“為什麼?”
小方沒有回答。這是他的私事。
“……11月1
日,陸薇在紅月亮被一個男人帶走了……”上官慢慢地說著,“那個男人就是文室。”
小方看著他這位聰明能幹的部下,“女人如果能在適當的時候保持沉默,將會很可愛。”
若要這麼說的話,我已經很可愛了。我已經對這件事保持沉默了。上官這樣想。
“有件事我很納悶。陸薇在你那裏待了差不多10天,你就沒發現?”
“我……那個家,幾乎不回去。”小方說這話時,皺了皺眉。
“為什麼?”
“我……有時真的很尷尬。”小方臉紅了一下。
“為什麼?”上官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這個年輕的隊長。他好像很容易臉紅。
“陸薇已經把那裏當成她的家,掛滿了她的衣服,包括內衣。我……”
上官冷笑,恐怕內衣裏還有人吧!別的男人怕是巴不得呢。“聽說你小時候在少林寺待過一段日子?”
“你在暗示什麼?”小方敏感地。
“陸薇很漂亮。”上官說。
小方看著上官,淡淡地說,“隻是就感情而言,最好的是聞香止步,而不是被填鴨。對於男人,尤其是。希望你記住。”
上官默默地看著小方。
“說實在的……”既然話到這兒了,小方索性來了個坦誠相告,“對龍琪,我倒真有一種想摸一摸的衝動,她的臉、和她長長的睫毛,可我不敢……”
上官歎了口氣,看來,喜歡不喜歡吃一樣東西,隻在於你有沒有食欲,而不在於東西的好壞。感情也是。
“不過……你跟陸薇在一起,已經七年了吧?”
小方明白對方話中的含義,“西漢學者揚雄有句話──天下有三門:由於情欲,入自禽門;由於禮義,入自人門;由於獨智,入自聖門。我想我是入不了聖門,那就不要誤入禽門。”
“看不出,你還……挺專情的。倒真為你們男人爭光。”
“上官,真正的專情癡情者,其實就出在男人中。就像一般家庭都是女人做飯,可頂極名廚,往往是男人。”
上官聽得這句話,歎了口氣。因為這世上“名廚”太少。
“你還看《紅樓夢》?”她換了個話題。
“本來不喜歡這類書。那年實習,有個大學發生了一樁十二金釵命案,初看很簡單,卻一直難以入手,好像隔著玻璃看花。後來在中文係的一個教授指點下,我看了兩遍《紅樓夢》,才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那個案子原來是你們破的?”上官問。那個命案出來後,當時的各高校成了鬼城,人人自危。
“不全是。”小方說得很簡潔。顯然,他不願意舊事重提。
太陽升起來了,暖暖地。
“不早了。”上官說。帶有提示的意味。
小方卻沒動。他看著重重疊疊的花叢,沉默著。
“你真的要結婚?跟陸薇?”
“為什麼老是問這個問題?”
“我隻是不希望你……”上官說到一半,想了想,“在你的心裏,龍琪和陸薇誰更重要?如果她們兩人同時遇上危險,你會先管誰?”
問完,她緊張地等待著答案。
“陸薇。”小方想都沒想就說。
回答得太快太肯定,讓上官有種挫傷感。怎麼會這樣?
小方又說:“龍琪她不需要我管,陸薇需要。”
說著,他臉上浮動著一種傷感,被灼傷一樣的痛楚。
上官看著他,聽著這話,終於明白龍琪輸在哪裏了,正如趙敏和周芷若,前者的厲害,人人都看得到,而後者的厲害,別人卻看不到。
“你的陸薇,恐怕與你想的不一樣。”
“她很單純。”
“是嗎?”
“我們相處7年了。”
上官歎了口氣,陸薇在小方的心裏,其實很重要,甚至比他想像的還重要。而更重要的是,陸薇小白兔的形象,在他心中也根深蒂固。
“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在文室的保險櫃中發現陸薇衣服的那一刹那,你在想什麼?”上官死死地盯著小方。
被問的那一個,沉默了好一會兒,“要聽真話嗎?”
“當然。”
“我想的是龍琪……”
上官心裏一動,即使是那個時候,他心裏想的,仍然是龍琪,而不是陸薇,他想龍琪什麼?肯定是哀歎自己這輩子再也無福摸一摸龍琪的臉和她的長長的睫毛,他們已經被命運錯開了。
這就是心裏與心外區別。看來有些事,的確是不能勉強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上官聽著隊長的真情告白,想: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把那件事說出來?
她猶豫著,作為一個警察,她應該道出真相,但作為一個女人,她不能說。陸薇一個姑娘家肯用這種事來賭一場婚姻,除了愛到極至,還能怎麼解釋?
愛一個人有錯嗎?
如果有,那也是上天的錯。
所以,就算要說,也應該把這個權利交給陸薇。雖然愛一個人沒錯,但她的方式錯了。讓她自己改錯吧。這個機會應該是她的。再者,文室的案子是個命案,作為最後跟他一起的人,陸薇必須道出真相。
上官搖了搖頭,選擇了保持沉默。
陸薇終於看到小方出現在長長的台階上,他年輕英俊的臉被清晨的陽光一襯,簡直華光四射,恍如天堂福音──當然,這是在陸薇眼裏。
小方也看到了陸薇,美麗的她本來像一朵富貴牡丹,如今卻宛然夏日裏的最後一枝玫瑰,楚楚憐人。
小方心裏又多了一層愧疚,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我今天,負責這裏的安全。”小方給陸薇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這裏。
他是得給她一個解釋,他馬上就是她的丈夫了,他以後所有的行為,都要給妻子一個交待。婚姻就是一種責任。
“我知道,我哥哥要在這裏辦一場時裝秀。我晚上也會來。”陸薇善解人意地。在小方麵前,她一直都是這樣。
“那我到時去接你。”
這句話讓陸薇開心地笑了,“不用,你忙你的。我會自己來。”
一旁的陸星看著這兩個人,搖了搖頭,人生真是一場戲呀。你得到的角色不是你喜歡的,可你照樣得演下去。“好啦,上車吧。我今天還很忙。”
小方接過陸薇手中的手袋,為她拉開車門,“你提的這是什麼?”
“給你的早點啊,你肯定沒吃飯。”
這話讓小方很感動。龍琪大概不屑於為他做這種小事。他想。
“好啦,上車吧。”陸星催促,先把妹妹塞上車,再讓小方,既然他妹妹這輩子已經吃定他,那就算是一家人了。
“謝謝。”小方走過陸星身邊,不小心碰了一下對方。
“啊!”陸星短促地叫了一聲,淒厲而痛楚。
“怎麼啦?”小方比陸薇還關心。
陸星捂住胸部,臉色十分難看,“沒事。”
沒事嗎?小方看到他灰白色的毛衣裏依稀有血漬滲出。
江遠哲將一把一把的花朵灑向海麵。他身後,是一輛客車,車內全是花。玫瑰、百合、康乃馨、劍蘭、鬱金香、ju花……
“喬姑娘,我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花,但我知道你一定喜歡花。你就是如花一樣的人。讓這些花變成天使的翅膀,帶你進天國。主會在天堂門口歡迎你,你的心,從此將無憂無慮。”
他說著歎了口氣,“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我要報答你,我發誓,那些曾經恨你、害你、罵你、辱你,甚至拿眼瞪你的人,他們有禍了,凡曾經加在你頭上,我會替你加倍地還出去。主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江遠哲說著,流淚了,“其實……我已經把你當我們江家的人了,可惜,你我緣淺。人常說,才非福豔不壽,也許是你太聰明太美麗了……對不起,小喬,現在,我也隻能用這話安慰自己了。再見,我現在要回去了……改天,我會重來祭奠你的。”
他喃喃自語著,下麵,是咆哮的萬頃波濤……
“少爺,我們走吧。”大衛把一件衣服給江遠哲披上。
江遠哲將最後一朵花別在自己胸前衣襟上,“安息吧,小喬。保佑我。”
“龍琪她們的人,為什麼不來祭奠喬姑娘?”大衛扶江遠哲上車。
“她們的人沒來,但心來了。人類最深的思念,在心裏。”
“那我們現在就去機場嗎?11點的航班。還有一點時間,要不要跟楊小玉她們告別?”
“不用。我們趕快回去,徹查遊自力之事,這是喬煙眉的心願,我一定要替她做到。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這太……倉促了吧?”大衛有點為難。
“對警方來說這不光太倉促而且也不可能,但對我們,並不難。因為我們是從內部入手,回去找到陳叔他們,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可這會斷了陳叔他們的財路。”
“我爺爺一向就不讚成販毒,所以當年才跟陳叔他們翻臉。現在他們也老了,也該收手了,至於錢方麵,我會給他們養老送終的。不管怎麼說,跟我們家都是有交情的。”
“那弄清以後呢?”
“分兩步,第一,挾持那些貪官的家眷,逼他們自首。第二,讓我們的電腦黑客侵入整個東南亞警方的網站,公布所有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