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燭光下,榮親王還在喝茶,隻是不時緊縮的牙關,嘴邊翹動的胡須無不暗示著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麵一般平靜。
“少爺回來多長時間了?”他問身邊服侍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仆人,他們都已經是老人了,但是有些東西反而隨著時間的刻畫更加鮮明了。
“回主子,少爺已經五個時辰沒有出來了,晚飯也沒吃,送過的點心還擺在外麵,這樣下去少爺的身體……”幾十年的朝夕相處,主仆之誼還是父子之情早已不能劃清界限,可惜偏偏總有人想要分個清楚明白。
一個小廝跑過來,老人趕緊過去,一陣低語之後興奮的過來,“少爺來見老爺了,似乎又要回走。”
“唔~”鷹爪一般的雙手緊握,“讓他進來。”
“父親,孩兒不知夜深,打擾父親休息,是孩兒的不孝。”親王長子一臉的疲倦,精神卻還處於亢奮狀態,眼睛精光四射。
“人老了,睡得也就少了,”親王一聲長歎,“以前哪知道什麼是困倦啊,總是想睡就睡,想吃就吃,現在不行了。不知我兒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父親,我想親自跟著鏢隊去遼東。”他堅定的說到。
“什麼?”榮親王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淡定的將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臉上沒有透露任何信息,隻是微微顫抖的雙手已經將他內心的波瀾透露了出來。而他身邊的老仆人已經難以抑製,“少爺,你不知道遼東那邊都是邊荒蠻人,道路兩邊狼比人還多,家裏的小孩子一個不留神就被狼叼走了。更何況那邊的天冷的要死,您別以為撒尿時還帶著錘子是笑話,那是老兒我親自見過的!”
親王長子沒有回答,隻是繼續用堅定的眼光看著自己的父親。
半晌之後,榮親王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老劉啊,你說對一個家族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是土地,是銀子,還是皇上的信任?”
老仆人沒有接觸到過這麼高深的問題,隻能選擇沉默不語。
“在我看來,這些都是次要的,土地銀子都是身外之物,人不能被這些東西限製住自己,皇上今天信任你,明天就可能信任別人,因此也是不能長久依靠的。”榮親王自問自答,“一個家族能夠長居久安,能夠始終居於帝國的前幾名,依靠的是這個家族的底蘊,這個家族的未來,也就是他們。”他指了指自己的兒子,“不論現在我們為他們做了多少,為他們留下了多少土地銀子,未來他們也隻能靠他們自己才能撐起一片天,甚至還要依靠他們培養下一代,不斷成長的下一代才是一個家族得以維持的關鍵。”
“你明白我要說什麼了麼?”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威遠鏢局正在招募新的馬車禦手,我準備過去試一試,還有劉兄弟也跟著我一起去。”他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父親的問題,而是向老仆人點頭致歉,“父母在,不遠遊,但是劉兄弟說他還有兩個弟弟可以在您身前盡孝,他要為劉家爭取更多的榮耀,所以他現在就隻能用不孝之身遠行了。”
“好吧,糧油鋪的李掌櫃有出行經驗,我讓他給你們準備幾套粗布衣服,教教你們野外時該怎麼過,這事還先別跟你娘說,有機會我告訴她你去山東那邊收租了,哦對了,還有你五弟……”榮親王絮絮叨叨的念叨著,一旁的老仆人再也忍不住了。
“王爺,少爺就算是出去也不能去幫王家幹活啊,咱們自己家的鏢局還缺人手呢,更何況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老仆人想要勸阻。
親王長子卻沒有領他的好意,“就是要的這個人生地不熟!父親,劉叔,你們好好休息吧,我出去準備一下。”頎長的身姿逐漸在夜色中消失,身後兩個老人不禁涕淚縱橫。
徐老根是京城一家普通人家,全家依靠製造醬菜為生,祖傳的手藝,也說不上有什麼秘方,就是個找飯吃的活而已,別人都誇他做的醬菜瓜又脆又甜,好吃無比,但是畢竟自己家裏有一大家子人呢,一年到頭也剩不下幾個錢。由於醬菜味大,弄得四鄰很是不滿意,所以就逐漸搬到了郊外,某個國公的莊子附近。每天早上出去送醬菜,小日子雖然稱不上富貴,但也是無比滋潤。好不容易攢下了幾十兩銀子,捉摸著是不是再莊子裏頭買幾畝地,聽說主家有個敗家子,這麼好的地遲早也是被敗掉,還不如便宜了我呢,徐老根心中美滋滋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