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堅搖頭道:“縱誅趙高,於國也無補了。趙佗自立於南越,王離為項羽所敗,章邯降楚。關外已盡成戰場,關中已無可用之兵,若有諸王進關,大秦必亡!”
離軒與朱家雖一路行來,見得兵荒馬亂,卻也不知大秦形勢已經如此嚴峻,不由默然。
“然而趙高卻不可不除。陛下年少無知,被趙高囚於望夷宮而不自知,從趙高之言行判斷,此人必有野心,欲謀秦祚。公子也早想除之,隻是始終找不到機會,是以不敢有絲毫異動。”叔堅肯定地說道。
“趙高本為嬴氏宗族,其將宗族諸公子公主盡數誅害,原來不僅是為取下清除障礙,也是為自己掃清障礙。”離軒這才明白了趙高一些看似不智的行為,其實早有陰謀算計,長歎一聲。
叔堅聽到離軒此語一愣,兩人相視一眼,說道:“陛下危險,公子危險!”
如果他們對趙高野心的判斷是準確的,那麼,趙高必會尋找機會除掉胡亥和子嬰,以秦國唯一繼承人的身份上位。
離軒與朱家喬裝為子嬰府家臣,見到了子嬰。子嬰與離軒朱家年歲相當,翩翩如玉,知曉二人身份,極是喜悅。子嬰向以耿直出名,在離軒等麵前,言及當前形勢,大有見解。離軒心中大歎,若使今上為子嬰,何患趙高為虐於朝。
“有人說,大秦之強自法治始,大秦之亂也自法治始,不知公子如何看?”離軒身為法家,對世人的評價很是在意,也自然想聽聽子嬰的看法。
“大秦之強自行法治始,此為中肯之言;然而說今日之亂也由法治始,則為大謬。大秦經百年法治而強,卻於一兩年即遇大亂,經百年驗證的法治,豈會在一兩年就崩塌?縱然是始皇帝陛下一統宇內以來,大秦於軍事、經濟、農耕、文化方麵,均有可觀成就,並無半點衰微之勢,何能言法治致亂?”在離軒麵前,子嬰並無顧慮,侃侃而談。
離軒點頭,心下甚慰,這個天下,終是有明白人的。
“大秦今日之亂,不在亂法,而在亂臣。”子嬰接著說道,“亂法猶可正,然亂臣當道,為禍蒼生,縱有善法,也無可奈何。”
“徒法不足以自行,誠如是矣!”離軒也感慨地道。
“正是如此!”子嬰拍案而起,“聽叔堅說你們有誅佞之意,如今要保大秦一脈,鋤奸已勢在必行。子嬰也早有此意,有二位相助,成算大增。”
離軒與朱家拱手道:“但能鋤奸,願聽公子差遣。”
子嬰靜靜凝望離軒,緩緩說道:“自古法家皆落寞,唯有汗青留其名。離大人,當今之世,能稱法家者,惟有你一人而已矣!望鋤奸之後,能留下輔佐陛下,匡正朝綱。”
離軒猶豫片刻,說道:“自臣決心拔出這三尺劍,這世上……已無法家。”
此時已是中夜。子嬰還待再說,幾人卻聽得街上似有大隊人馬經過,遠處望夷宮方向,傳來呐喊之聲。
幾人大驚,知有大變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