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相?秦臣?
“秦臣”一詞,在自己的計劃被離軒以絕世劍法破去之際,似是擊中了後勝心中最柔弱的部分。後勝於那一瞬間,想到了自己十餘年來,每年得此秦國的錢物,遠遠超過自己作為相國的報酬;想到了自己行齊國之政,無不以秦國馬首是瞻,做了多少配合秦國的工作;想到了自己與太後姐姐,對秦國在內心深處並不抵觸……
拿秦國之財,為秦國辦事,什麼齊相,自己一直以來不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秦臣嗎?
後勝於片刻間臉色數變,下定了決心。
後勝喝退死士,恭恭敬敬以下官身分向離軒見禮:“卑職後勝,見過監禦史大人!”相國向監禦史稱卑職,豈不怪哉?
若後勝為齊相,則地位遠在離軒之上,若後勝為秦臣,其無職無位,與離軒可就有差距了。
後勝在離軒到來之前,就已經思慮過各種可能,完全委身於秦也在思慮之中。這麼多年來,在李斯弱六國戰略之下,後勝早就被秦國的金錢所俘虜,所作所為,實非齊相之所當為。後勝想明白了這一層,索性光棍一點,以秦臣身份重新向離軒見禮。
離軒見此人如此果斷,對此人之眼光決斷又高看了一分。雙手扶住後勝,微笑道:“目前你仍為齊相,勿須如此。況此地極其敏感,避免被有心人聽去了。”
“離大人勿須擔心,相府周邊,我早已進行了布置,再無人能靠近相府。府中眾人,皆是心腹死士,不會有任何問題。”後勝答道。
……
王城內,齊國王室成員和重要臣工在殿內爭執不下。
“後勝,虧你說得出順應天命四字,順應順應,說起來順口一點,聽起來好聽一些,不就是他媽的投降嗎?”一個身著戎裝的將軍手指後勝,聲音在殿內回響。
“我齊人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相國之提議,實在是有些離譜了。”一位老夫子搖頭歎息,白色的胡子晃來晃去。
“未嚐一戰,便先思降,如何能不敗?大王,弟願領軍抗擊秦軍,吾身不死,秦軍休想進入我大齊之境。”此人竟是田橫!在齊國生死攸關之際,齊王建也將他召開,共商齊國出路問題。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無一人讚同“順應天命”。
後勝陰沉著臉,雖然知曉此事拿出來討論,反對聲音會很大,卻沒想到竟然無人讚同。近些日子來,後勝頗費了一些心思,攻克了齊王建的心理關,但看今天這陣仗,齊王建顯然又猶豫了起來。
“後勝,你是不是收了秦國錢財,在為秦國做說客啊!”一音突起,一滿麵胡須的中年男子沉聲問道。此人名為田業,乃齊王建之弟,濟北都大夫,如今齊軍精銳,盡數集中於濟北以西,秦軍若東進,濟北首當其衝。
後勝忍無可忍,怒道:“田業,你是大王之親弟,為齊之心無需懷疑。但後勝為太後之弟,大王之……也為王室之至親,多年來為齊國求存而殫精竭慮,何嚐不是為齊著想?爾誅心之言,令人心寒!”
後勝緩緩從諸人臉上掃過,沉聲說:“爾等隻知逞匹夫之勇,以全個人之名。然齊地百姓百萬,托於王室之手。死有何難?若後勝一死而能免齊國之難,後勝就算身死當場,又有何惜?然縱然我等具戰死沙場,於齊地又有何益?齊國可得而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