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黎遇難之地,楊蒼山點上一支香煙插在地上,抱著旁邊一棵大樹哭得像個孩子,全然不當身邊還有一個工作搭檔。從那次哭過之後,小左覺得楊蒼山像是換了一個人,再出外勤的時候有說有笑,還會時不時地擠兌自己幾句。
楊蒼山和小左開著警車沿著上山的公路,一直開到停車場。車載收音機裏,不斷傳來關於天氣變得越來越糟糕的提示,告誡市民和遊客周末盡量不要登山。楊蒼山落下副駕駛的車玻璃,微笑地望著陰鬱的天空,用低沉的口吻說:“要變天最好今天變,還能歇個雙休日。”
小左說:“這麼盼著雙休日,看來你把嶽母搞定了。”
楊蒼山說:“撼嶽家軍易,撼嶽母難啊。”
小左說:“這麼難,就別撼了。”
楊蒼山說:“你不努力一下,怎麼能體會到什麼叫絕望呢。”
小左哈哈笑道:“你真是個賤皮子,師兄,你幹嘛非得體會絕望啊,哈哈哈……。”
楊蒼山打開遮光板後的小鏡子,仔細地端詳著自己的笑臉:“我想,絕望著絕望著,我這張臉興許就不會這麼愛笑了。”
小左大概是聽出楊蒼山語氣裏的傷感,他打開雨刮器,洗清著前擋風玻璃:“昨天是老馬開這台車了吧?弄得跟豬窩似的……依我看,索性繞開嶽母,直奔主題。”
楊蒼山問道:“這事兒怎麼繞的開嶽母,又如何直奔主題呢?”
小左說:“怎麼繞不開,你娶得是周璿,又不是嶽母,要是換做我,我先把周璿肚子搞大,然後把懷孕證明拍到嶽母跟前,從還是不從,外婆您看著辦。”
楊蒼山說:“我不是沒有想過先斬後奏,可這周璿看上去挺開放的一個人,骨子裏卻保守的像個修女,我們倆到現在也就拉拉手,親親嘴,其他的都進行不下去。”
楊蒼山說完從警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仔仔細細看得很認真。小左瞟了一眼紙條,問楊蒼山是不是記錄了親嘴的次數。楊蒼山白了小左一眼,讓他認真開車,說周璿的媽媽明天過生日,紙條上他列的生日菜譜,準備晚上下班後去市場采購食材。小左說:“怪不得你巴望歇雙休日,敢情明天是你的生死大考驗。”
楊蒼山說:“別胡說八道,你這烏鴉嘴。”
旅遊大巴車上緩緩開進蒼山停車場,遊客們從車廂裏噴湧出來購買進山票,在此或徒步登山,或乘坐纜車上山。雖是隆冬季節,對於四季無寒暑的大理來說,絲毫不影響它的魅力。來自全世界各地的遊客,著迷在這塊神奇土地上的同一時間,就能夠體驗到四季風情。
停車場的大巴車越來越多,熙熙攘攘的遊人從車裏湧出來。很快,楊蒼山和小左查獲了十多副滑雪板,這些極限運動愛好者們圍住楊蒼山和小左理論,企圖索要被沒收的滑雪板。這個時候,派出所的小陳開著一輛廂式警車駛來,車廂也有一堆沒收的滑雪板。所謂的“沒收”“查獲”,其實是暫時保管,等遊客們下山後,憑著存條就可以領回各自的滑雪板。小陳把車停下來,對楊蒼山說:“老規矩,我們派出所守停車場,你們去把守索道下麵的野路吧。”
原來,很多遊客為了逃票,會避開旅遊路線和索道,找一些僻靜的野路上山。最為逃票客容易找到的,就是索道沿線下方的野路。
索道下方的野路口,一上午總共來了七撥遊客,一對外地來大理打工的情侶、一對洱源鄉下的中年夫妻帶著殘疾兒子、十幾個雲南大學的學生、五個徒步窮遊的驢友……。楊蒼山把這些人全部放進山裏,指導他們從哪條路能抄道上正規旅遊路線,還能避開景區內查進山票的門崗。望著一對擺攤賣米粉的夫妻背影,小左對楊蒼山說:“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失職?他們萬一在這條野路上出點差錯,責任可都是咱倆的。”
楊蒼山說:“責任不是咱倆的,是我一個人的。”
小左問道:“這麼幹,你是何苦來著?”
楊蒼山歎口氣,笑著說:“有錢誰會冒險走這樣的路?一張進山票60塊錢,一家三口就是180塊,夠一家子吃一個月的。”
小左不以為然:“你不了解,有些人占便宜沒夠。”
楊蒼山問道:“誰占誰的便宜?蒼山洱海戳在這裏億萬年了,祖祖輩輩來到這裏的,不管是人還是猴子,都沒有花錢買過票,憑什麼現在收這麼貴的門票?”
小左還想說什麼,楊蒼山突然抬頭看見頭頂的索道纜車裏,有三副滑雪板靠在玻璃門上,他急忙掏出對講機,詢問小陳,說是看見三副滑雪板在纜車裏。小陳說他檢查過了,那不是滑雪板,是輪滑板。
纜車漸漸升高,纜車內站起一位金發美女,舉著相機給另外兩個白人小夥子拍照。金發美女收起相機時,還對著楊蒼山和小左做了個鬼臉。楊蒼山記起來了,纜車內的三個人,就是早晨在路上遇見的三個外國年輕人。楊蒼山盯著上山的纜車,嘴裏自言自語道:“帶著輪滑板上山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