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特別是對女孩子。”嚴淑芬斟酌良久,緩緩開口,“幸好,你今天這些胡話是對老師說,老師也算不得什麼女孩子了,聽過就罷,你往後不要再提。”
“老師,我……”
嚴淑芬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往下說,嘴角仍有笑意,眼神卻突然淡漠,“好了,吃飯吧。”
王慧滿臉通紅,連抬起頭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心裏七上八下的,有些後悔剛才的莽撞,自己今天確實放肆了,可嚴老師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他那一番絕非胡話,反而字字真心。
嚴淑芬默然吃飯,不再與他多說一句,內心不是沒有波瀾的,她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了,從沒想過還能吸引到小男生的目光,這多少讓她有幾分欣慰,看來自己還沒有老到嚼不動的地步。可隱隱的,又覺得苦澀,家裏人費盡心思幫她安排這樣那樣的相親,無果,誰知卻在這處無心插柳柳成蔭,對象還是個比自己小十歲的讀書郎,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雖然如今的社會風氣開放了,姐弟戀不再是什麼稀罕事,但小十歲這麼多,還是令人無法接受的,有誰天生喜歡帶弟弟呢?她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該和老同學陸黎幹一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倆也算殊途同歸了!
一頓飯吃得別別扭扭,好不容易用餐完畢,她故作鎮定地推了推眼鏡,“王慧,你慢慢吃啊,老師先走了。”
“哦,呃,我也吃完了。”他急急站了起來,有些畏縮地跟在她身後來到門口,“嚴老師,今天是我唐突了,你……你可不要生我的氣。”
“怎麼會呢,小孩子說些孩子話而已。”她矜持一笑,“你不用送我,趕緊回宿舍理東西吧,趁日頭不烈早點回家,大好暑假正等著你呢。”後麵一句她沒說,你的大好青春正當時呢,對我這個老女人動心,不過是青春期騷動的結果而已,很快就會忘記的。
王慧欲言又止,最後輕輕點了點頭,看著老師漸行漸遠的倩影湮沒於人群,終於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慢慢踱了回去。
嚴淑芬起先走得很快,待確定自己走出了身後那雙眼睛的視線範圍後,才敢放緩腳步長噓口氣,抬起手擦了擦額角,全是冷汗。就近找了張長椅坐下,七點剛過,空氣中已經有了些許燥意,日頭上升地很快,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光影,風吹樹動,光隨影動,她置身其中,看上去也有幾分美好。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時間還早,校園裏仍然清寂,頭頂的小鳥“啾啾”地唱著歌,她的心情在深吸慢吐間,慢慢平靜了。
“嚴淑芬。”是個男人的聲音。
她皺眉,今天是怎麼了,存心不讓她消停是不是?不耐地睜開眼,逆光中有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微笑著說:“嚴淑芬,你怎麼坐在這裏睡覺?”
“陸黎?”她不是在做夢吧,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你!”
“是我啊,你這麼驚訝幹嘛。”他在她旁邊坐下,隨著光線的變換,臉孔驟然清晰,“我是來接天天回家的。”
他瘦了。嚴淑芬定定看著他的側臉,內心不免悸動,也許陳天天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吧,否則,為何他每一次出現都能成功撩撥她的心湖?移開視線莞爾一笑,她努力用輕鬆的語氣說:“沒想到你還是個新好男人啊,這麼疼老婆。”
“過獎過獎。”他也笑,“天天年紀小,什麼都要人操心。”
“能被你操心,真是幸福。”
她似乎話外有話,陸黎頓時有些尷尬,這個女人的心意白紙黑字的躺在他衣櫃裏呢,他怎麼能夠假裝不知?尋思片刻,幹脆挑明,“嗬嗬,你們都晚了!”
她神色一僵,訕笑著看向別處。他也不慌,態度誠誠懇懇,“你的信,我看過了,真的挺讓我受寵若驚的。怎麼說呢,謝謝你吧,喜被,還有那份心意。”
嚴淑芬默默聽著,突然難過得不得了,淚盈於睫搖搖欲墜,唯有死死咬著嘴唇才勉強沒有在老同學麵前失態。她輕扯嘴角哀哀地說:“薄禮一份,何足掛齒,我們做了三年同學,應該的。”
“沒有什麼事是應該的,我的這聲‘謝謝’你一定得收下,改明兒讓我請你吃頓飯。啊,要不然就今天吧,擇日不如撞日。”
嚴淑芬想到陳天天的態度,連連搖手,“不用,真不用,這個點兒離吃午飯遠著呢,你總不是要請我吃早飯吧,況且我也吃過了。”
他看了看手表,“快八點了,我們理理東西怎麼也得到九點多,坐車到市區又得一個多小時,然後放行李、找飯店、點菜,不到十一點半估計都吃不上飯呢。我看,就這麼定了吧,一會兒你跟我們一起走,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