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現象學的起源(1 / 2)

從希臘詞源上說,現象學的本義是——讓人從顯現的東西本身那裏,如從其本身所顯現的那樣來看它。這一現象學的核心語義,後來被胡塞爾解釋為“麵向事情本身”。提及“麵向事情本身”,研究者一般認為這是胡塞爾現象學的標簽式口號。但很少有人會把這一現象學的基本精神與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聯係起來,並注意到它們之間的內在關聯。在西方現代哲學史中,黑格爾作為傳統形而上學的集大成者與現代哲學的先驅,對其後世哲學思想的影響,彌久且深遠。這當然也包括現象學思想。

但作為一個哲學概念,現象學並非黑格爾首創。早期的德國啟蒙思想家郎貝爾特(J.H.Lambert)在1764年出版的著作《新工具》一書中首次提出“現象學”這個名詞。其創立“現象學”的目的在於:把人在認識過程中的假象進行係統化,借以避免錯誤,認識並接近真理。因為在他看來,假象還不是錯誤,假象中混雜著真理與錯誤,因此假象也不完全是主觀的。郎貝爾特的“現象學”又稱“假象學”。另一位德國的文學家兼文學評論家赫爾德(Herder)1767年在他的《批評的叢林》中談及美學時曾提出:“真正講來,既然可見的美不外乎是現象,那麼也就應該有一個關於美的現象的偉大科學:美的現象學。”實質上,赫爾德的言論從美學的視角指出了外在美的現象應該由美的現象學去做出科學的解釋。這種觀點對於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都是有所啟示的。此外,從哲學概念層麵上,康德在1785年的《自然科學的形而上學基礎》中也使用過“現象學”這一名詞。不過,康德言下的現象學是指把物質運動的運動作為現象或經驗的對象來研究,與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沒有多大關係。

1804年,費希特在其出版的《知識學》中指出,“知識學作為真理的學說和理性的學說,還須補充一種現象學、現象學說或假象學說”。因為知識學論證的是:意識、自我是一切事實的本源,而現象學則應該從意識或自我裏派生出事實或推演出現象世界來。他還把“倫理學說”明白無誤地認定為“自我的現象學說”。在認為本質與現象、自我與自我的現象是統一的觀點上,費希特與黑格爾基本上是一致的。即現象學是知識學的補充,現象學是由本質到現象的研究,研究本質、自我之如何體現在現象界。但兩人的差異在於,費希特隻看到了現象學的重要性,提出了其性質與任務;黑格爾則強調現象學是從現象尋求本質,由普通意識達到絕對意識的過程與階梯,現象學是邏輯學與本體論的導言。難怪馬克思在《黑格爾辯證法和哲學一般的批判》與《德意誌意識形態》中分別評論道:“精神現象學是黑格爾哲學的真正起源和秘密,是黑格爾的聖經。”

如果不從概念層麵,而從思想史層麵上追溯現象學的發展路徑,那要複雜得多。近乎可以說,西方哲學的發展路程或多或少、或遠或近地都與現象學有著不同形式的關聯。古希臘時期的現象學主要表現為靈魂學說,蘇格拉底與柏拉圖等人都對靈魂與肉體作了二元對立化的區分。科學知識的確定性由人的靈魂來實現,知識確定性的表現形式有柏拉圖的“理念”、亞裏士多德的“形式”等。在中世紀的宗教哲學裏,上帝被解釋為世界及其知識確定性的終極實體。盡管人作為主體在思想史中尚未誕生,但諸如體悟、直覺、圓滿等作為整體性知覺,已成為宗教現象學的核心內容。

笛卡爾的“我思”,使人作為意識的主體出現在思想史中。因此,現象學方法在黑格爾之前經曆了從笛卡爾到康德的前發展階段,經曆了從黑格爾到胡塞爾之間的發展階段,以及胡塞爾之後的繁榮階段。把“批判作為哲學探索有目的的意識的態度,是自笛卡爾才有的”,就此而言,笛卡爾可算是“現象學方法的創始人”。

在西方近代思想史上,繼笛卡爾之後,對現象學思想具有巨大推動作用的當屬休謨了。休謨首倡不可知論,要求把人們的所有觀念都歸結為知覺印象,在現象學的方向上做了批判性的、有促進作用的工作。休謨對感覺之外的任何存在都持懷疑態度,對外部世界的客觀規律性和因果必然性持否定態度。他認為:感性知覺是認識的唯一對象,知覺分印象和觀念兩類;人不可能超出知覺去解決知覺的來源問題;因果聯係隻是由於印象出現之後而形成的一種觀念,不存在客觀性。這種對於因果關係的看法,與當代現象學堅持的懸置外在的實然因果關係有思想史的淵源。

在界定人與事物之間的關係方麵,康德的觀點帶有現象學的意蘊。他認為:不是事物在影響人,而是人在影響事物;是人在構造現實世界,在認識事物的過程中,人比事物本身更重要;人其實根本不可能認識到事物的真性,隻能認識事物的表象。為此,康德提出了他的著名論斷——知性為自然立法。這一論斷與現代量子力學、經典現象學有著共同之處,即事物的特性與觀察者有關、事情本身存在於人的意識中。在《純粹理性批判》中,康德通過對人類感知形式即空間和時間的研究,認為存在於時間和空間裏的物質被人類的理解力加工為經驗,而康德把人類理解力的形式稱為“絕對範疇”,即純粹意識,這些人類理性的形式中包括人們對靈魂、世界和上帝的設想,康德把它們理解為某種製約原則,人的經驗世界就是通過這些原則得以構造。應該說,康德接受了現象學的方法,在對所有流傳的理論體係中各種認識方式的可能性進行批判考察的基礎上,提出“先天綜合判斷”作為構建認識論的出發點。但需要指出的是,康德並沒有對現象學運動帶來本質上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