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裏,簡墨書房裏的人仍舊在為第二天的考試做準備,不知一牆之隔的房間裏,人已經來去不止一批了。
“是紙人。”連蔚站在簡要的辦公室裏,臉色異常難看,“他應該是以阿首為藍本複刻出的紙人,與阿首的基因完全一致。保鏢感知到他們的生物痕跡一致,才會認為阿首是消失三秒後重新出現。實際上三秒後出現的,根本就不是阿首——現在距離那消失的三秒鍾,有多長時間了?”
“有十四個小時了。”簡要說,“我已經讓人把萬山總部所有的出入口,以及蘇塘和丁之重的行蹤盯死,但是到目前為止仍舊一無所獲。”
連蔚搖搖頭,“這還不夠。你們小看了丁之重和蘇塘,你們以為他們依靠原人藍本造紙來斂財和聚攏人脈,卻忽略了他們本身是極出色的異造師。一名思維靈活的頂級異造師能夠做到的事情,遠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對方寫造了一個異級紙人,能夠瞬間將簡墨變成螻蟻大小,那麼在人來人往的資料室,他能夠存活多長時間?”
簡要的臉色瞬間變白了。
“除非你的敵人思維僵化,行為有固定的模式,讓你能夠一定程度預判他的下一步決策,否則你永遠想象不到他會用什麼方法來對付你。”連蔚說。
簡要點點頭,“我明白了,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你明白了?”連蔚詫異地看著他,“你打算怎麼辦?”
“這是一場異造師的戰鬥。”簡要目光堅定,“既然敵人用自己的造紙能力宣戰了,那我們就用造紙師來應戰。”
簡墨失蹤的第十五個小時,陸伸區第二造紙研究所的一間小型會議室燈火通明。
一名穿著旗袍的嬌媚女郎站在研究所最精英的十名造紙師麵前,“現在我需要一名異級紙人,他能夠還原24小時內某個區域內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24小時情景倒放?所有事情?”一個短發、穿著白色POLO衫的精悍中年男人搖頭道,“不,這做不到。時間和空間異能不像其他自然類異能。比如天授型,是對自然現象的利用,這些對於異造師來說,都是常見的並且能夠靈活融入原文中的概念。可協律型是人類對於自然規律的認知,它的利用上限是人類對自然規律最深層次的認知。同時,異造師對該自然規律的理解程度,也限製了天賦賦予的實際上限。而時間與空間,是自然規律中目前人類公認探索程度最為淺薄的領域,哪怕隻是融合的時間元素或空間元素的法令型,寫造難度都可能超乎您的想象。”
他這一番話說完,嬌媚女郎瞧了他一眼,“先生,我是外行,但我現在需要的不是科普,而是有效的建議。”
中年男人臉色微微漲紅,沒有說話。
一名穿著黑色職業套裙的女士這時笑著說:“這位女士,您可以告訴我們您需要這名紙人做什麼,或許我們可以給出一個有針對性的方案。”
嬌媚女郎沉吟了一秒,“在過去24小時內,發生了一件古怪的事情——我們不知道當時發生的情況,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因此我希望能夠還原當時的現場情形,以便找到需要的線索。”
“您知道事情發生的具體地點嗎?”一個穿格子襯衫的小夥子第一個問。
“知道。”
“地點範圍多大?”
“一千兩百平方米左右。”
“連續24小時,一千兩百平方米所有情景倒放,以我們研究所目前的水平無法完成。”穿著黑色職業套裙的女士給出判定,“情景倒放時間段限製在3分鍾內,倒放區域直徑十米,可任意選擇時間段和區域,異能發動冷卻不超過10分鍾,無限次發動次數。這種程度我們可以做到。”
嬌媚女郎思考了兩秒,“異能發動後,倒放區域是否可以移動?”
黑色職業套裙的女士隻想了一秒就搖頭。
“有標的物嗎?”穿格子襯衫的小夥子再次發問,“比如是丟失了什麼貴重物品,或者是發生了什麼凶殺案,要鎖定凶手……嗯,您別介意,我就舉個例子。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有一個明確的引導目標,不至於漫無目的地尋找。”
“他的意思是,您所說的事情,對我們而言都是未知。它可能發生在過去24小時的任何一個3分鍾,可能發生在一千兩百平方米的任何一個角落。”黑色職業套裙的女士解釋道,“這就像我們現在有一隻可以穿越時間的望遠鏡,能夠觀察過去,卻不知道該觀察什麼時間,觀察哪個角落。如果能夠有一個標的物,就能夠提高我們選擇觀測時段和地點的準確性。比如是一個人的話,可以利用生物痕跡牽引……”
嬌媚女郎聽完不置可否,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造紙師信息表,上麵記錄了在場所有人的姓名、天賦等級與特長,“很好。現在兩位——黃仰先生與戴雯女士,請跟我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就在重簡方略最核心的一批人進入前所未有的高速運轉時,簡墨也醒了。
幽暗的星海中,無數星光載浮載沉。他靜靜地躺著,感覺自己好像海底的一塊石頭,靜止而沉默,五感似有若有。唯有思維尚能正常運作,證明他是一個有生命的個體。
簡墨想,他現在是醒著,還是在夢中?如果是醒著,為什麼隻能看到靈台視角裏的景象。可如果睡著,他為什麼會覺得全身無力,連呼吸都有些費力?這是哪裏?發生了什麼?
過了一段時間,他的感覺慢慢恢複了一些,後背體會到了地麵的冷硬。與此同時,腦子裏也遲鈍地回想起:他之前應該在十二聯席萬山地區總部參觀,接待人是蘇塘。他們去了交易大廳、展覽廳、資料室……然後他停在一排書架旁,看到一本黑色的大書,上麵燙金的書名寫的是《魂力波動的誕生與消亡》。他一直很好奇魂力波動到底是原人什麼生命階段出現的,是在出生後,還是在母親肚子裏就有了,所以想都沒想就拿了下來。
可當他打開這本書的扉頁,還沒有看清一個字,就發現所有的墨字都融為一體,覆蓋了整張書頁,與此同時書頁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而他的身體就像處於旋渦中的一葉扁舟,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卷了進去……
很顯然,自己被暗算了,簡墨苦笑了一下。明知道丁之重要對他出手,居然還仗著保鏢團的保護,膽大包天地跑到敵人老巢去參觀,以為對方不敢在大庭廣眾下對自己如何。明知道蘇塘是丁之重的得力助手,非法造紙組織的重要角色,居然還對他引導之下的書籍產生好奇心。他的警惕心是被狗吃了嗎?
知道現在不是在做夢,簡墨便嚐試著移動自己的手腳,爬了起來。無奈才走了幾步,他就開始頭暈胸悶,隻好坐下來休息。就這樣走走歇歇,大約半個小時後,簡墨逐漸判斷出來,這是一個大約七八平方米的空間,裏麵空得有些不正常:沒有家具,沒有開關插座,沒有窗戶,沒有通風口……隻有一扇沒有鎖眼的門。
門打不開。簡墨試著敲門,但敲了很久,依然沒有任何回應。他隻好靠著門旁邊的牆壁緩緩躺下來,雙手握著胸口的銀鏈。原本麻木的感知逐漸複蘇,比如,越來越強烈的饑餓和幹渴正在屢次打斷他的正常思考——他到底被抓進來幾天了?簡要在外麵是不是已經抓狂了?他該怎麼逃出去呢?好渴,好餓,什麼都懶得去想了……
簡墨很清楚,這種發自身體本能的訴求隻會越來越頻繁,直到占據自己的全部意識,成為最終唯一的欲念。
幽暗的星海中,無數星光閃爍。盡管他已經無力睜開眼睛,但這些星光並沒有因此而變得黯淡。某些靠得近的光團,簡墨甚至還能清楚地觀察到它的波動規律。比如那個棕黃色的大光團,就像一隻超大號的肉鬆麵包,正在附近來來回回地巡遊……
簡墨失蹤的第二日,丁家別墅裏丁爺爺正在與客人下棋。
“一卓的比賽準備得如何了?”梁少麟在棋盤上落下一個黑子。
“還行吧。我看他還挺胸有成竹的。”丁爺爺跟著落下一個白子,笑道。
“你這次用的魂筆,還是讓那個叫謝首的孩子製作的?”梁少麟皺起眉頭,望向一旁觀棋的丁一卓。
“您不是已經看過他的設計圖了嗎?”丁一卓察覺到對方語氣不對,“為什麼這麼問?”
“你確定是他親手做的?”梁少麟頗有深意地問。
這回對方的意思表達得再明確不過了。但丁一卓並沒有動搖,“他的設計稿是我給他原文後的第一時間,在我家當著我的麵完成的,材料方案也是現寫的。原文連爺爺都沒看過……我不認為他有條件作弊。”
梁少麟歎了一口氣,“點睛紙筆邀請了我擔任今年新秀賽的主審評委。昨天評委組發現兩名選手的魂筆設計雷同,其中一人便是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