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再一次輕聲喚出她的名字,佐藤命看到他的指甲在夜色中泛著淡色的光,柔軟美麗。他的身體好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難受的感覺徹底沒有了,他似乎又可以接觸到這個世界了,不再是吸血鬼那種隔著一層隔膜一樣的接觸。
他的身體變得很輕,頭發好像也變長了很多,原本它們都已經被陽光燒得沒有了的。他輕吻著靜的額頭,雖然那裏已經不再溫暖。
月色清而美好,佐藤命久久地抱著懷裏的靜,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就那樣抱著她安靜地待在山間。
過了很久很久,他抱著她站起來,望向那塊通往另一個國家的石頭——它又被合上了,看來那些人並不是沒有能力打開他,隻是他們恐懼命的力量,從一開始就想要殺掉他罷了。
他們早就計劃好了,從得知他的血型的那刻起。
命抱起靜走到石頭邊,就好像是知道自己能行似的,他伸出了一隻手很平常地動作了一下,就輕易地推開了石塊。他變強了,變成了未知的生物。
清涼的風再次從通往自由的洞裏灌了出來,吹拂著命的長發,令他的麵頰感到癢癢的。他一隻手抱著靜,就好像抱著一個很小很珍貴的東西一樣,而靜的頭靠在他肩上,也好像隻是睡著了。
“靜,我不會傷害人類的,雖然他們讓我絕望。但是靜……”佐藤命兀自笑了下,顯得很幸福,“靜真的好可愛。一定還有跟靜一樣可愛的人的,對不對?一定還有的,對不對?”
“一定。”自語著,命走進黑漆漆的地道,一邊走一邊繼續對靜說,“今天我們隻看看那個國家,隻看看它。等我改變了極光,等靜醒過來,我們再一起住到這裏來。今天呢,就當是參觀我們未來的新房,好不好?靜……”
“是不是很期待,是不是很想知道傳說中的M國是什麼樣子的啊?”地道裏命愉快的聲音在跳躍回蕩,“靜還沒有出過國吧!靜以前總是跟我和魂說,哥哥好沒用,都沒有帶過妹妹出國玩!特別是你啊,命哥哥,腦子這麼不好用……以後怎麼進大公司,怎麼賺錢給妹妹買名牌呢?”
……
“靜啊,別人都是讓男朋友幹這些的啊……”
……
“紫川那小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他是不是蒸發了,哎……好可惜,其實他還挺好的……”
……
“靜,你說啊,為什麼我身邊總是出現那麼多奇怪的人呢?紫川啊?雲海千一啊?他們都好不正常的,為什麼我身邊就不能有幾個正常的好朋友呢?靜……你說呢……”
……
“靜……”
……
“我好孤獨,你一定不能留下我一個人。”
遙遠的都市裏,櫻井澈將滑翔傘收好,從經過挑選的方位丟下去,正好讓它落入大廈邊明日就要送去焚燒的可燃垃圾的垃圾箱裏。
精準地銷毀了逃跑痕跡,他從空調的排風口鑽了進去。他身材嬌小,所以總是能很好地隱藏自己。
有些事,那些當權者——最強大的吸血鬼市原拓司,幕後黑手紫川義博,還有極光都市的人類市長,亂世上位的投機分子桑原清紀,他們有事隱瞞著所有人。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是互不幹擾,和平共處那麼簡單,他們在計劃著什麼,一定是!
櫻井澈沿著空調管道在大廈裏爬行,他看到了那些影響,與未來有關,與神奇的少女有關,那些東西與這座大廈有關。
他要找到它們,找到答案。因為——
暗王子已經誕生。
極光都市的未來將被改寫,暗王子聯盟將會在暗王子的身邊集結。隻有他們能找到神奇的少女,隻有他們有力量保護她,隻有他們能扭轉極光都市悲傷的未來。
一定要幫到他們,一定要!櫻井澈在狹窄的通風管道裏咬緊了嘴唇,他湛藍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出希望的光。
那光如此堅定閃耀,好似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黑夜中,極光都市的鐵網外,屬於M國的土地上,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由於這個美麗的月夜,風那麼和緩,於是血腥味被長久地留在了大地的表層,怎麼也不會散開的樣子。
佐藤命把身上的靜往上提了提,好像是擔心她會被嚇到一樣。
“不要怕……靜。”他說,抬腳跨過身下的一具屍體。走了沒幾步,又遇上了另一具,他也抬腳跨過,月光照在他身下的人的臉上,他的五官扭曲著,睜著雙眼似乎在盯著命。
命低下頭看著他,沒用什麼工夫就辨別出他正是那個領隊的人。他用腳撥開身下的人的手臂,看到他的手裏還緊緊地抓著槍。
改變後他的眼睛變得很好用,因此他沒有俯下身,就清晰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傷痕,兩個漆黑的洞,是吸血鬼的咬痕,不過這個咬他的吸血鬼看來並不夠優雅,把那個傷口弄得好像被狗咬過了一樣。
不過吸血鬼?不是說M國沒有吸血鬼的嗎?
不是隻有極光都市裏才有吸血鬼的嗎?不然為什麼要把極光都市封鎖起來,不讓裏麵的人出去呢?不是說,是害怕極光裏出來的人,身上都帶有極光病毒,不得已才這樣做的嗎?
不是說是為了保護極光都市外的世界,才這樣做的嗎?
很響的,來自身體深處饑渴的咕嚕聲,忽然從命四周的陰影裏傳了出來。命望過去,看到好多雙蒼白的,不似人的眼睛在夜裏發著動物一樣的光。
“啊哈……”佐藤命感到奇怪,他應該是要害怕的吧。他一直都活在恐懼裏,躲避著這個,躲避著那個,一直到今天。此刻他應該也是要感到害怕的吧,可是沒有,他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他平靜無比,身體沉澱在一種異常安寧的氛圍裏。
感官比之前更加敏銳了,身體好似還多了一種超乎五官的感覺。他開始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對方的力量,感應到他們身上危險的氣息。
現在,在他所站的這片草地上,不但有濃烈的血腥味,還有濃烈得幾乎讓人窒息的死亡的氣息,就好像死神大人本尊此刻就在這裏一樣。
不過……
萬幸啊!那種濃烈得讓普通人都能夠感知的死亡氣息,不是來自那些樹叢中的陰暗生物,而是來自此地——站在草地上、屍體中央微笑著的黑發男人。
佐藤命渾身都釋放著死亡的氣息,正是那種氣息迫使那些陰暗中的野獸沒有立刻靠近他。他周身就好像被放置了幾萬伏的電網,讓人敬畏恐懼。
但是,最終隨著時間的流逝,對獵物的渴望迫使黑暗中的生物走了出來。佐藤命看清了他們,他們麵目可憎,身體佝僂著,都沒有穿衣服,像動物一樣,齜出嘴的獠牙也變得像動物一樣。
他們已經完全變成了動物,一種以人類為食的動物。
佐藤命從新聞裏看到過這個,當吸血鬼太久沒有進食真正的人血,他們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是被饑渴和欲望摧毀的魔鬼。
他們什麼都吃,甚至同類,所以他們才會用血紅的眼睛盯著佐藤命。
而佐藤命此刻正享受著他的寧靜,他覺得很舒服,身邊洋溢著食物的氣息。他微笑起來,他發現那種讓他感覺到渴望的食物的氣息不是來自他身下的人類,而是那些吸血鬼……
他想他大概明白自己進化成什麼東西了。
生於吸血鬼,卻高於吸血鬼。人類吃動物,吸血鬼吃人類,還有東西吃吸血鬼,這就是大自然的規律,這就是極光都市賦予他的使命。
這個世界用了這麼殘忍的方法,讓他所有愛著的人都死去之後,終於讓他明白了一切。佐藤命終於找到了他存在的方式和他在這座城市裏特定的位置。
他平靜地麵對著這一切,在一場腥風血雨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抱著靜,凝視著那輪美麗的月亮。
一小會時間後,在他的身邊,又多了好多具屍體,他們不是人類,他們的頸部有一個咬痕。
佐藤命舔了舔他的嘴唇,讓最後一滴鮮血流進他的身體,變成他身體燃燒的能量。他會變得更強,他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將注定成為這個城市的王者。
他抱緊了靜,轉身向極光都市的方向走去。
一切的謎底都在那裏,雲海千一、紫川洲的基地也在那裏。
晚風揚起了他黑色的長發,他的眼眸在夜色中好似頂級的黑色瑪瑙,月光照在他的皮膚上,他整個人都發著淡淡的銀光,好像真正的天神降臨在這片需要拯救的土地上。
“靜……我會和你在一起的。無論你是否醒來……”
溫柔的自語繼續在草原上飄蕩蔓延。
“改變了這座城市後,我會追隨你……你在天堂……我在天堂……你在人間……我會苟活下去……”